电话那边母亲的抽泣声悲伤到极致，他在为疼爱她的哥哥也是我的舅舅而哭泣。

母亲姊们六个，据说外婆在母亲一岁多时就撒手人寰了，五十年代的贫穷饥饿是他们记忆犹新的童年记忆，姊们几个相互扶持，陆续成家。最为出息的就是二舅，下乡参军，凭着那份韧劲走出农村落脚北京，师职干部退休刚两三年，去年冬天体检胃癌，对我们来说真的是一个噩耗。

腊月天特意抽出时间去看望手术后的舅舅，消瘦无神的状态依然不是当年呼风唤雨要强的舅舅，曾经他是我们众多外甥心目中的偶像，如今被疾病折磨的皮包骨头。面对不再高大的弯曲的舅舅，不由得落泪而下，为舅舅遗憾着，悲伤着，辛苦打拼一辈子，为部队单位付出毕生心血，熬到退休却丝毫没有享受到生活的安逸，已被病魔打到。

舅舅一辈子没做什么过激的事情，战友老乡眼里的正直好人，都说好人有好报，可老天为何这般让他在痛苦的病体里煎熬着。手术后能简单进食的舅舅，让众多亲人缓解了一下伤悲，大家总认为手术后能吃饭就意味会慢慢恢复。倔强的舅舅也总是电话里告诉老家亲戚，病情已好转，过段时间就回去看自己的哥哥妹妹。

转眼四月初，百花齐放的季节，我们总认为坚强的舅舅会战胜病魔，逐渐恢复，母亲电话里的悲伤让我的心如刀割的难受。手术的舅舅配合着做化疗，却不想病情恶化，癌细疱扩散，疼痛难忍的躯体始终牵挂着老家的亲人，执意出院回老家。

父亲告诉我“你舅舅说，他死也要死到家乡，再不回来连亲人也见不到就上八宝山了”，落叶归根，此刻无法进食的舅舅躺在老家的土炕上，姊们几个都放下手里农活陪伴左右，流不完的泪水和无法言语的悲伤，不曾想到，姊们团聚非要是在舅舅奄奄一息的时刻。

天文数字的医药费却无法左右生命的去留，舅舅也曾全身武装同痛苦和死亡作斗争，可手术，药物，针头，化疗包围了舅舅虚弱的身体，却不能多一些光阴和时间让舅舅在人世间享受天伦之乐，承欢膝下的生活。

我们都在为舅舅的生命惋惜着，他才刚刚五十五岁，本该享受退休后的闲暇，淡泊自在。我一遍遍的问上帝，为何就那么吝啬，对一个有付出的人那样苛刻，到底为什么非要夺走舅舅的生命。

母亲和姨妈几个守候在舅舅身旁，都想抓住最后能相聚的时间，所有的祈祷无济于事，可所有人的愿望都很明确，求老天给舅舅在人世间多一些时间吧！被病痛折磨的舅舅也憋足了最后一口气，从北京到山西老家，二十几个小时的车程，非要回到故里，见上几个姐姐妹妹一面，我的舅舅，他就就是这样，走多远官多大，都心系着老家的亲人。

面对死亡，我想舅舅是不会恐惧的，他的从容特别是那种绝望之后表现出来的从容，让母亲好生佩服。或者他已经大彻大悟，生命是一种偶然，而死亡是一种必然。存在，生命的存在，仅仅是生命的存在。死亡，生命的死亡，仅仅是生命的死亡。

此时，唯有祈祷上帝，让走到生命的舅舅少一些伤痛，再多留一些时光与亲人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