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撩人心扉的令人感慨的年终岁末,听着电视上传来的新年欢歌,心里不免有些酸楚的味道。“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拉拉二十三。二十三糖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烀猪肘,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 蛇年的晚风残照踏着钟声归去,马年的朝云彩霞迎着阳光到来。每一缕阳光都弥漫着春的气息,朋友们的每一句问候都饱含着真诚。内心很是感慨,尤其那首过年的儿歌又在电视里唱起时,心里更加的感叹岁月逝水流年怎么又到过年了呢?日子过得好快啊。望着镜子里的容颜皱纹越来越多的爬满眼角和腮边,忽然之间就觉得老了。真的老了,所以害怕过年害怕听见新年的钟声想起。可是,2014的新年就这样来了。曾经的年少轻狂偏颇无知都已云烟飘过,繁华褪去,蓦然回首,青春和童年终于还是一笑而过,而那些留在记忆里的过年往事却印在了心里。 记得小时候,我们兄妹四个都盼着过年,尤其是我,总是和妹妹念叨,咋还不过年呢?过年多好啊,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还有瓜子糖果冻梨吃。尤其母亲包的几个带钢蹦的饺子更是我和妹妹既想得到又不舍得吃又盼着一口就咬到嘴里的快乐充满了童年的诱惑,妹妹也是和我一样的想过年,那时想过年的念头几乎每天都在说起,甚至到了期盼翘首心急如焚的地步。我喜欢有母亲陪伴的年味,那种年味虽然有些酸涩,但常常在梦中看到母亲忙忙碌碌的身影和絮语唠叨,当母亲点起她亲手糊制的纸灯笼挂在房檐下时,年就来了。那忽闪忽闪的烛火从梦里缓缓经过,像载着儿时所有的欲望陪我品读人生,全译人世间最为朴实的爱。那爱,那年味,儿时至今都是最美最难忘的幸福。 【写春联】 记得小时候,无论家里怎样贫穷,父亲都会去囤子里唯一的一家供销社买来几张大红纸,用剪子仔细的裁好成对联的条幅,然后的按照自己家各个门的尺寸裁剪成一对一对的春联,并将它们仔仔细细的折叠成五字或者七字的方块,用手压出折印之后,拿着一盒大生产牌香烟一起送到生产队会计家,求囤子里唯一会写毛笔字的会计魏叔叔给写对联。那折叠的纸印是方便魏叔叔书写。每到快过年的这几天魏叔叔家里求字的总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那时刚记事的我总是跟在父亲的屁股后边带着一身的寒气走进魏叔叔温暖的家,魏叔叔个子不高,戴着眼镜,是生产队的会计也是囤子里喝墨水最多的一个人。所以那个我眼里看着很傲气的魏叔叔就更加神气活现,对不拿烟就来求字的社员们爱理不理的,傲慢至极。那时的囤子里社员几乎都是文盲,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文盲行列。社员们不会打算盘也不会写字,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都得找魏叔叔帮忙,所以,这个魏叔叔也是囤子里的大红人,更是社员们眼里最尊敬的人。囤子里有两个教师会写毛笔字,可人家都是城里来的知青,每到这个时候都回家过年了,也指望不上的。可悲的是文化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年代的北方农村几乎就是空白,所以后来的扫除文盲活动相当激烈,我的父亲母亲最赞同,不管家里怎样的贫困,都想方设法飞供我们兄妹四个上学。那时的母亲总说,没有文化不识字就如瞎子一般的眼前黑,事事求人,难啊。 那些年,每到年前,不管魏叔叔的家里是否已经准备好新年的东西,是否忙置年货怎样,这几天先总是从早写到晚,有时会到深夜,没有人能帮他,有时候他累极了,总会嘟囔几句,有些社员看着于心不忍,就把那些什么鸡鸭满架,猪牛满圈,粮食满仓,抬头见喜等字幅去掉,不写了,就在猪圈和鸭棚,仓房里贴上一条红纸就算了。他们说,就算写了,猪还是那几头猪,鸡还是那几只鸡,羊还是那几头羊,写了又当啥事啊。但供奉的保家仙牌位是必须要写的,管他是迷信或不是迷信的,有神灵保家仙的护佑,这一年总是太平年的。据说,那些年,魏叔叔家里收到很多洋烟卷,那都是抽大旱烟的社员们不舍得吸的稀罕物。社员们有理由送,魏叔叔有理由享用,这就是那时的送礼吧。在那时,两毛钱的一盒烟就是送礼。 后来我家大哥上中学了,毛笔和硬彩笔都是必修课,而且每天都在练习,寒暑假作业也写。那些年母亲总会骄傲地说,儿子会写毛笔字了,从今往后不会在拿着洋烟卷去求魏叔叔写了。尽管大哥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但总算不求人看脸子了。周围的邻居们也都拿着大红纸来我家开始求哥哥写对联,当他们对着父亲母亲说着好话的时候,我发现母亲的神情变了,由心里往外的自豪,并很自得说,这是好事,不但可以帮助大哥锻炼字体书法,再者,大人的脸面也好看多了,这就是母以子为荣吧?于是,大哥趴在饭桌子上认真的给每家写对联,母亲从不打扰。我则帮着摆红纸和把写好的对联摆开晾好,等字体干了分送给邻居们。大哥不要邻居的东西,可我每次送还时邻居的婶子大娘们都会给我几块糖果作为回报,我记得我的小兜里被积攒来的糖果塞满,最多的一年竟吃到河开雁来。我回想着儿时的春节,至今脑海中依旧存留着大哥稚嫩的淡淡墨香。 时至今天,无论城市还是乡村,贴春联的习俗依旧流行,我们都喜欢在三十这一天贴上红红的春联。乡下依旧有牛羊满圈,鸡鸭满架,粮食满仓,但没有魏叔叔龙飞凤舞的炫耀,甚至也没有大哥的淡淡墨香,但是浓浓的年味始终印在心里。今年向来节俭的我今天依旧买了一副两米长的金字滚边的春联,兴高采烈的和老公一起亲自登梯贴在院墙的大门上。这幅对联是:汇聚浩海神州福,广进大江南北财。横批是:平安富贵。 【刻挂钱】 记得小时候,每当喝完腊八粥之后,本来忙碌的母亲就更加忙碌了。白天母亲除了围着锅台转给我们做饭吃就是要侍候那些鸡鸭鹅猪外,还要从落满积雪的自家的菜园子里扒出冻黑的甜菜缨子,然后一筐一筐的拎回屋剁碎,再用大锅煮好盛进缸里留着喂猪。那时人没啥吃,猪也没吃过粮食,甜菜缨子就是给猪吃的主食。母亲总说这是“烀猪食”。就在母亲“烀猪食”的时候,还会放进锅里几个很小的甜菜疙瘩,大一点的甜菜都换钱了,而一些小的甜菜疙瘩是些收购不合格的,母亲就留着给我们改善生活,当糖吃了。那些小甜菜疙瘩经过雪冻,特别的甜。 每次母亲用木头大火烀猪食的时候,也是我们兄妹几个眼巴巴的舔着舌头围着锅台转悠的时候。母亲说我们几个像小猪崽子,能吃不长肉。那时我们兄妹好像都很瘦,没吃过糖块就等着锅里的甜菜疙瘩打牙祭,那是我们最好吃的甜味美食。直到现在我都怀念吃甜菜疙瘩时啃得满嘴都是糖稀的甜甜的味道,尽管现在有各种各样的糖果,但我还是喜欢母亲烀猪食的时候顺便给我们煮的甜菜疙瘩。 也因为家里喂着好几头猪,母亲每隔一两天都要烀一次猪食,而烀猪食烧的木头炭火就成了家里取暖的最好东西。每年的秋天。父亲都会去远处的沟塘里挖回家上好的胶泥,然后做成多个泥火盆,晾干后冬天使用。所以母亲烀猪食的炭火就装在两个模样俊秀的泥火盆里,摆在热乎乎的大炕上,火盆的旁边就是父亲喜欢的旱烟笸箩,笸箩里每天都添置满满的金黄的旱烟,那些旱烟一到晚上就会被前来串门的左邻右舍叔叔大娘们围着火盆一边烤手一边唠嗑一边抽个精光。 家里那条长长的大炕一头一个泥火盆,满屋子前来串门的有大人也有我们哥几个的小伙伴们,烟雾缭绕笑声不断,囤子里没有收音机,没有电视,但大家伙喜欢聚集在我家的土炕上,大人们谈天说地,我们小孩子则打扑克,歘嘎拉哈,嘻嘻哈哈热闹不已。那些温馨的场面融化了整个冬天的寒冷,给我的童年时光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美好印象。 后来母亲看见囤里的供销社卖一些五颜六色的彩纸挂钱,就是长方形的像窗花一般,但和母亲剪的窗花又不同,是贴在门口对联横批下的,或者贴在窗户上边和各种房屋,门口的以及鸡鸭鹅猪的圈舍横批下面,并且有细细的纸穗随风飘舞,甚是好看。都是镂空的图案,有双喜字的,有花鸟鱼虫的,有人物的有莲花的还有各种拼图的非常洋气好看。挂钱,在那时大概并不是每家每户都要贴的了。一毛钱才买三张,很贵的。所以母亲以前从没买过。 可是这一年母亲花了两毛钱买回家六张图案不同的挂钱,那挂钱也是红,粉,蓝,绿,黄,紫等颜色的,非常鲜艳好看。我们都围着那几张挂钱看稀奇,不知道母亲要把这几张挂钱贴在那个门房檐上。因为太少了。就在我们纳闷的费解的时候,母亲托人从城里买回家几张各种颜色的很柔软的彩纸,然后用锯条磨成一个带尖的小刻刀。又让父亲从囤子里的铁匠铺子要回家一块四方的小铁板,我们不知道母亲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那些来家里串门的邻居们也都纳闷不已。吃过晚饭后,大家伙又围着火盆唠嗑,而我那忙碌一天的母亲,用满是裂口的双手趴在炕上,拿出一张买来的挂钱铺在彩纸上当模子,认真仔细的雕刻起来。母亲不让我们小孩子围观,她怕我们一不小心碰上拿刻刀的手,弄坏了挂钱和纸张。那些串门的也在犹疑,都念叨母亲;能行吗?母亲说,费点功夫,比着葫芦画瓢还是行的。大家伙看见母亲那个认真的样子也都不做声了,神情跟着母亲的刻刀转动,虽然帮不上忙,使不上劲也都在心里给母亲加油,希望母亲能刻得和买来的挂牵一样漂亮。母亲就这样一连几个晚上,都在刻镂空的挂钱,虽然有些粗糙但还是成功了,和买来的挂钱一样精美。我们这些小孩子跟着高兴,那些大人们也是羡慕不已。 后来母亲就分了一些给邻居们。一些邻居看着母亲很能干又细心并且乐于助人,就有好多人家买来彩纸求母亲镌刻,母亲也总是从不推托,有求必应,所以母亲就更加的忙碌了。记得小时候的挂钱都是母亲亲手剪的,我们则负责贴,连那些鸡架鸭架和仓房都贴上了很稀罕的挂钱。正月里一些媳妇和男人们去我家串个门,总不忘互相先夸夸母亲的心灵手巧,都说等下一年自己定要和母亲坐在一起学学可挂钱。可是这些邻居们太懒惰,光是嘴上说不做,来年的时候还是求母亲刻挂钱,从此母亲就忙了,便开始了年年腊八过后就刻挂钱,或用剪子剪窗花,虽说母亲的手艺在囤里不算最好的,但她是我们囤里最有名气最善良的窗花能手。而那时的挂钱流行无论是买的还是剪的,或是母亲用最土的办法雕刻的,都是囤子里和我们家过年必须的装饰用品,也给过年增添了欢乐祥和幸福吉祥的气氛。母亲说,只要大家喜欢就做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