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又梦见你们了,亲爱的爸爸妈妈。其实梦里相见这已不是第一次了,就拿这个月来说吧,我已经三次梦见你们了。上一次梦中我在路上见到你们弯腰在田里插秧,田边还插着爸爸随身带来的拐杖。我当时用力喊着你们,可话就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来。我正要走时妈妈转身向后看到我,看着我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想妈妈一定很难过的。当时我有事在身,不能耽误,没办法,只好走了。 第二次梦中相见也是我赶路的时候,当时你们在地里种甘蔗。妈妈坐在地上休息,那时我喊得很响亮,妈妈似乎也听见了,可你当时没回应。妈妈是没听见呢还是故意不理我?莫非你还在生气我上一次梦中相见没和你们打招呼,没和你们一起插秧?唉,我太不懂得体谅父母的艰辛了!现在想起来实在愧疚。
今夜梦中相见却是另一番景象:我和妈妈坐在一起交谈许多陈年往事。妈妈说我变了,变得沉默和生疏。妈妈也变了,变得白发苍苍,脸上、手上到处是斑驳的皱纹。妈妈提醒我:“和你同龄的人一个个都当爸当妈了,你该想想办法找个对象,好让父母少为你操心。”
“啊!妈,这句话你不知跟我说过多少遍了。就因为它,我逢年过节害怕回家和你们见面。多年来我像随风扬起的尘埃,到处飘荡。我曾经在某工厂给人拉叉车搬货物,也曾在贮木场给人拔拔钉子晒晒木板,还在建筑工地当过小工,也在屠宰场做过事。总之,哪里能挣点钱,混口饭吃,我就在哪里干。像我这样的人还想娶老婆简直是乞丐谈买房,难啊!”听了我的话,妈妈伤心地哭泣。
妈妈亲手为我做饭菜。面对热气腾腾的餐桌,你不断叮嘱我饭菜要吃饱,并把好菜都放到我前面来。你说:“这些饭菜我们在家经常吃,你难得回家一次多吃点吧。”你还提醒我:“不管怎样,以后逢年过节你都要回家跟父母见见面;哪怕没有美味佳肴,只要合家团圆也会幸福快乐!”妈妈还为我打扫那早已挂满蜘蛛网的房间,给我铺好床被。你又叮咛我天气凉了,晚上睡觉要注意盖好被单,以防着凉感冒。我的确凉了,赶紧拉着被单,咦!原来只是一场梦。梦醒后,发现自己仍然孤零零地躺在异乡的床上。
今夜一梦强烈震动我敏感的心,把深藏心底的多年往事翻腾出来。小时候,爸爸妈妈老是让我穿着哥哥姐姐穿过的衣服和鞋子。有个冬天,我穿着脚前带破洞的鞋子去上学,遭到伙伴们嘲笑,心里十分恼怒,怎奈打不过人家,只好嚷着妈妈给我买新鞋子,妈妈一口答应了。那段时间家里正在盖房子,妈妈白天一直都忙着,于是你利用晚上时间给我做了双布鞋。有个晚上实在太困,你双手做着做着,突然睡着了,结果让火烫伤了手。妈妈的付出并没有得到儿子的理解,我拿着刚做好的布鞋就往地上摔。无奈,你只好给我买双新鞋子,才把我打发回学校。这看似小事,细细思量却发现那双布鞋的一针一线无不渗透着妈妈的辛劳和智慧,无不饱含着母亲对儿子深深的爱;而无知的我却糟蹋了那份辛劳、智慧和母爱。迄今想起让我心潮难平,羞愧难当。假如还有机会,妈妈再为我做一双布鞋,我愿意一直穿下去,直到鞋子烂在我的脚底下穿不成为止。
读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学校放假,道路泥泞,加上我当时手中没钱搭车;我的同学李杰和我一样处境,我们两人一拍即合,走路回家。那晚才刚走到半路就天黑了。面对昏暗、湿滑、荒凉的山路,我们两个小孩胆颤心惊,手提电筒硬着头皮一路跌跌走走,回到家你们已经睡觉了。看我一脸惊慌的神色和一身污泥,妈妈又心疼又亲切地为我烧水洗澡,给我找来干净的衣服换上,还给我做饭菜吃。得知我因为没钱搭车而走路时,你骂爸爸心肠硬,不懂得关心孩子。后来你偷偷塞给我零钱,还嘱咐我以后不要过分省钱,该花的还得花。妈妈如此疼爱我,可你从不为自己着想。有一次也是前一天下过雨,道路泥泞,你硬是挑着五十斤大米走了三十公里路,送到我的学校。那天我去玩,你见不着我,只好把米和伙食费交给我的班主任保管。我猜想你那天一定边挑大米边想着见到你儿子时,听他喊一声“妈,你辛苦了!”,然后你千叮咛万嘱咐他要认真学习,好好做人之类的话。遗憾的是这么个小小的愿望却没能实现。妈,那天你来回省了十几块车费,为的就是让你儿子以后也能搭车回家么?这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一种没有文字的刻苦铭心的教育,是一份厚重的值得纪念的礼物;这份礼物一直珍藏在我的记忆里。
上了高中,看着村里和我同龄的人都纷纷到外地打工,既自由又能自己养活自己。而我却像笼中的鸟,靠父母的喂养才能活下去,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顾父母的反对,高中没读完便扑进打工者的浪潮里。我知道爸爸妈妈对我的鲁莽举动感到遗憾和愤怒。当年我没回家过年,但是出乎我的预料,你们通过我的几个朋友给我带去很多米花、粽子和鸡肉。然而我跟那几个朋友不在同一个厂,距离远着呢。况且那时我还没买手机,他们难以和我联系。也许我的朋友以为我会到他们那边去玩,但是我没去,他们也没把东西送到我的厂里来。后来我听说他们把你们寄去的东西只吃一半,剩下的都倒掉了。我把这事跟妈妈说,你当时哭笑不得的样子,我现在仍然记忆犹新。原来当年家里养了二十几只饲料鸡,快到年底却在一场瘟疫中全部死去。唯独一只土鸡侥幸活下来,你们舍不得吃,杀后做好的鸡肉全部寄给我,可惜我没能吃上那份珍贵的佳肴。
这不过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但是普通里却蕴含着你们对身处异乡儿子的无限关爱,无限情怀。你们的关怀一直伴随我生命中的每一刻。唉!我的父母已经老了,生活早就剥去他(她)们的青春容颜,岁月在他(她)们身上刻下无数深刻的痕迹。可他(她)们从不为自己考虑,一心只惦记着一个不值得他(她)们惦记的儿子。说实在的,我也想过着安定的生活,好让父母少为我操心;可现实生活常常让我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使我心中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今夜梦里妈妈跟我说:“不管怎样,以后逢年过节你都要回家跟父母见见面;哪怕没有美味佳肴,只要合家团圆也会幸福快乐!”我猛然回想才发现已经好几年不和家人一起过年了。我决定了,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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