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的人,在电话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乡。
离家千里,老家来电是我既期盼又害怕的事。
期盼是想随时听到来自家乡的消息;害怕的是来自家乡的消息是坏消息。
谋生异乡,艰难的生活处境,不容乐观的打工环境,我绷紧的、脆弱的心弦,经不起来自家乡任何坏消息的弹拨。
最初,“在家书抵万金”的年代,来自故乡的消息由于邮路的漫长,显得缓慢异常,而等待的心情却是那样的急切;如今,网络先进,通讯发达,电话普及,手机更是几乎人手一部,这时,来自家乡的消息,无论好坏,只需按下几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就可以瞬息抵达,高兴与忧伤也在瞬息之间传递。
事实上,父母一般不会在电话里告诉我太多关于家乡的坏消息,除非非说不可的,平常说的最多的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听者说者都能心平气闲。正如在外乡的我们,一样不会轻易将坏消息传给故乡,守护家园的父母老人们都不容易啊!
不知从哪天起,感觉电话里父亲的声音变得苍老了,咳嗽声变得急促了,有时候说一句话要被止不住的咳嗽打断。我听到电话里父亲的气息紧迫、滞重,像赶了很远的山路,看来父亲真的老了,这是我不愿相信的既定事实!
电话里,母亲的忧伤依然,家事纷杂,加上年已三十,至今单身的弟弟,令母亲操碎了心。僻乡陋俗多,农村人结一门亲不容易,钱是桥梁也是阻隔。十几万的礼金难到了我年已花甲的父母亲。每每在电话里,母亲总会忍不住叹息,“人生一世难处多啊!”我仿见母亲撩衣抹泪,便转了话题。守家的父母亲替我抚养我一双幼儿幼女,每每说起调皮的孙儿和乖巧的孙女,母亲才会在电话里发出久违的笑声。
说起小儿小女是我在异乡最深的牵挂,为着这远隔千里的牵挂,我的心头总是会生出许多的不安许多的惶惑许多的忧伤,这不安,这惶惑,这忧伤……来得都是那样的莫名和突兀。有一段时间,在电话里,我竟辨别不清哪是小儿哪是小女的声音。俩兄妹童年的声音是如此的相近,包括他们雨滴般的笑声,在我听来,那是世间另一种天籁。
为了能让自己时常听到来自故乡的声音(主要是亲人们的),我特意在手机上安装了一个电话自动录音的软件,闲时回放,听听父亲的咳嗽,听听母亲的唠叨,听听小儿小女们“咯咯”的欢笑,竟也能暂释乡愁并令内心安宁。倾听亲人们的声音,思想长出了翅膀,载着我向着梦中的故乡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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