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十天前去世了,一如安静而寂寞的乡村,经受病痛廿十年折磨的母亲,走的很平静,一种让人心痛的宁静。眼看着我这个让她操碎心大儿子大婚已毕,母亲那颗紧张的心疏缓了,想不到这一疏缓,竟是永久。 母亲有两句遗言,一句是对姥姥说的,母亲说:“啸结了婚,我就真放心了。”另一句是对父亲和弟弟说的,那是母亲临终前数个小时,母亲对着父亲和弟弟喊着:“他爸,我疼,我疼,……”然后就是这句话的重复。母亲是心疼,放不下今后孤身一人的父亲,放不下刚刚年满20,尚未完婚的弟弟。 对父亲和弟弟说完这些话之后,母亲就走了,在病痛的折磨中走了。那时,我正在市郊的飞机场着急的等待。舅舅为了不让我着急路上出事瞒了我,母亲在9点走了,我11点下了飞机。在出租车昏明的车内,舅舅哽咽着告诉我,母亲去世了。我终究没能见母亲最后一面。 一番喧嚣的后事后,整个乡村重归寂寞。我站在那再熟悉不过的街道东头,一眼望向西头,没有什么阻挡了我的视线,只有一只花黑色的大狗,轻轻地跳着四只腿,跑过了那条越来越宽敞,却越来越没有人气的柏油路。过路车呼啸的声音和碾压路面的声音,让整个乡村更寂寞更萧条起来。 只有在早上,或者中午吃饭的时候,才会有人来到院子门口,蹲在外边吃饭,然后远远的,跟领导喊上几嗓子,就算聊天了。可这样的热闹,也越来越难能可贵了。那孩子们羞涩的目光,老人们蹒跚的脚步,远远到不了院门口,这是一个没有壮年人的乡村。 母亲躺在干鲜的泥土下边,寂寞阴冷的天气马上就要来了。母亲会不会冷?母亲会不会寂寞?肯定会,但母亲永远不会再说一句:“啸儿了。”我在心底想着,除夕回到家里,我再也不能说一句,“妈,我回来了。”我想,我说了这句话后,父亲,弟弟,阿静和我,都会潸然泪下。 前天,我和阿静,弟弟都出门了,被舅舅留下吃饭。回到家里,看到父亲黯然伤神,父亲说,“你们都出去了,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家里静的难受。”我知道,父亲说的这种静,其实就是寂寞。 我知道,寂寞将不仅成为爹娘的常态,也是整个乡村的常态了。这寂寞的乡村,寂寞的爹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