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日，天公不作美，无端下起大雨来。操场上的水泥地板凹处汲满了水，雨点落上去四溅而起，气温也是突然间低了很多。高一时候家长会，家里并没有人来，大概是听很多人说开家长会无甚关系。特别是农村里，对家长会也没有什么概念。也罢了，昨天打电话回去说了下，父亲却对我说，他会来。我很是惊讶。
　　
　　将近两月没回家了。家中现在也不知道什么光景。平时吃穿都不愁也未曾多加牵挂家里的事情。真应了哥那句话：父母在家里就是有再大的困难，再重的担子也轮不到我们愁。是啊，父亲母亲已经把这些担子一股脑的全部接受了，全部消化，无论是否受多大的伤。父亲也在去年春节吃饭时候说，老骨头还硬，啥事也能顶住。父亲喝得许多酒，却真不易醉。偶尔醉酒时候便是话多，对着儿女，说话也没个遮拦，或者说，也没有什么好遮拦的。但是，就过于偏激，让别人觉得别扭罢，只是没有人会去顶撞他，毕竟，都长大了。曾听说父亲对哥和三姐是操尽了心，主要是对他们的学业上的，后来，可能是由于心灰了罢，父亲对我的学习向来就是聊聊样的几句，话绝对不多，许是哥姐他们给他的打击太大了吧，但是，我的学习成绩却是向来不能说差。这样的话，也许可以让父亲安心些吧。
　　
　　雨停了，风却很大。我寻思着父亲是不是不会来吧，向来父亲也很是少外出，一般就是在家里守这那些田地。武平县城是个很小的县城，但通路还是好的，况且车也多，上午时候来，下午时候还可以回去。即便如此，父亲还是极少极少到县城来。去年年底时候，堂哥搬家时候请酒，父亲也的匆匆来匆匆就回去了。正想着，第一节课下课铃声就响了，猛醒，我居然一节课没有听到一点东西。我急急往楼下跑。操场上人很是热闹。来开家长会的人很多，甚至觉得在这个诺大的操场上感觉很是拥挤了。我穿着厚厚的衣服，风吹面，也凉嗖嗖的。我扯扯衣服领，尽量不让风钻进脖子里去。四处看，希望能瞧见我的父亲。心里头又是觉着父亲可能是没有来的吧。同学平挽着他母亲的手笑着问我，你父亲还没有来么？我轻轻而略带假假的笑笑，答他，不知道，还没看见。他母亲很年轻，很是漂亮，穿着火红的皮大衣，皮鞋也是火红的，嘴唇却是涂成了紫色，但由于身材苗小，我看着她母亲，总觉得是一根挺短的木棍上顶着一件大红风衣。我想笑，憋着，终是没笑出声来。刚想和她母亲打个招呼，平的母亲却说，走吧，平儿，你教室在哪里？你班主任是谁？
　　
　　望了会，不见父亲，我就径直向校门口走去。
　　
　　父亲竟然就站在学校铁门边。
　　
　　本来父亲就比较矮的，许是天冷的关系，父亲微缩着脖子，身子就越发觉得矮短。父亲衣服穿了很多，看上去很是雍肿，外面一套是60年代的中山装，灰灰的青蓝色，里面是一件很厚的灰色毛衣，贴身是一件深青色的秋衣，（那件灰色毛衣的腰身部位是有一个洞的，我脑中至今还存留我小时候拿一把剪刀把父亲的这件毛衣剪坏的记忆。）父亲脚上穿一双黑色布鞋，已经全湿了，鞋子看上去很短，因为父亲脚趾鼓起处把鞋面绷得紧紧的。父亲站在巨大的铁门下面，形象显得有些许猥琐。
　　
　　将近两个月没有看见父亲。冰寒的脸颊上突然有两股热热的液体。我赶忙用手去抹。
　　
　　走上前去，我说，爸，你在这啊，来多久了？父亲见我来了，笑笑。脸上的皱纹更多了。头发微白。父亲说，我刚到，恩，这是***给你装的东西，说是你要的衣服。他到铁门边把包提起来，递给我。父亲的手通红，许是风吹得久了。我说，就在那儿开会，我带你去。父亲说，好。
　　
　　将近十点五十分的样子，父亲下来。父亲一到我身边就说，包里有一罐子猪肉，中午你把他吃了。我要回去了。对了，你半期考试不是很理想，只有一年半了啊--------。我一句话也没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说什么好。父亲又说，我得回去了。于是他向大门口走去。我慢慢跟着，离得很近，我才发觉，我原来比父亲要高出好多。
　　
　　出了校门，父亲又不让我送了。我说，反正没有课。车还没来，父亲说是去解手，到半路，车又来了，父亲自嘲似的笑笑说，还是回家去吧。声音有些大，我听得几乎笑出声来。父亲上车后，忙着和司机讲价格吧，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车远了，我的泪水终于是忍不住了，我没再抹去，任它流吧。
　　
　　我想，父亲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