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旱烟袋长约20公分,一头是黄铜烟锅,一头是玻璃烟嘴,连接二者的是中空的特殊木料,真不知他们是如何将中间掏成细长的中空。在烟杆的中间吊着装有烟丝的一头束紧的黑布袋。
我很喜欢父亲的这只旱烟袋,有时候趁父亲睡着时,偷偷的将它含在嘴里学着老头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嘴里还像模像样的假咳着,这时我的哥、姐就会指着我发笑。父亲的这支旱烟袋一直陪在他的腰间,他给父亲解了很多愁闷,也给父亲带来很多的宽慰和希冀。
由于我们弟兄姊妹较多,每每开学时就是父亲最愁闷的日子。虽然那时的学费不很高,但对于我家来说仍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时,我父亲就会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右手顺势抽出别在腰间的旱烟袋,左手拇、食、中三根手指努力的撑开紧束的的布袋口,右手将烟锅在布袋里狠狠地挖上几下,左手再在布袋外面用力的捏上几捏;装好烟丝后,父亲将烟嘴叼在嘴中用两排牙齿紧紧地咬住;然后,掏出火柴划了几下,终于点着了烟锅中的烟丝,深深的吸上一口,伴随着浓重的呼气,烟雾登时笼罩了父亲那张霜满皱纹的脸。没多久,父亲就将烟锅在鞋底狠狠地磕了几下,在烟雾中充满希冀地坚定了决心,转身大步走出了屋门,身后只留下忽明忽暗的烟丝灰,仿佛还要努力的发出光来……
割完麦子就该翻田(犁地)了,已在江南工作的我回家时,仍像儿时一样喜欢赤着脚跟在父亲的后面,盯着父亲烟杆中间来回摇晃的布袋,听着父亲嘴里发出悠长的的似唱似哼的吆喝声,双脚踩着新鲜松软的嫩土,乐的我屁颠屁颠的。待翻田到一半时,父亲就会扯把青草放在牛的面前,自己则会坐在新翻的泥梗上,右手很自然的抽出别在腰间的老伙计,左手拇、食、中三根手指很轻松的撑开紧束的布袋,右手将烟锅在布袋中轻轻的一舀,左手习惯地在布袋外面轻柔的按几下,然后就将烟嘴放在二排牙齿中间轻轻的含住,像是怕咬疼它似的。只见火柴在空中划了漂亮的半圆弧,紧跟着父亲舒缓的呼吸,冒红的烟锅中就飘出了惬意的青烟。这时父亲就会看看我,再看看新翻的田,并用左手在鲜土上轻抚几下,透过烟雾我发现父亲的脸比过去更显苍老,霜意更重了。但是他显得那么平静,深深的皱纹里禁不住溢出浓浓的笑意。这时的父亲的脸上满是宽慰和满足。吸完后,父亲又会在鞋底轻礚几下,然后用随身携带的细铁丝往烟杆里伸拉几下,嘴里自言自语:“时间长了要给它透透心,不然会被油烟堵死的。”
前年回家,看到那只旱烟袋仍别在父亲的腰间,我递给父亲带嘴的香烟,但是父亲没接,还是重复着以前的动作……我知道,那只旱烟袋已经和父亲融为了一体。
现在每当我在生活中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时,眼前便会浮现出烟雾中父亲鬓白霜皱的脸,耳边总会响起他的那句话:“时间长了要给它透透心,不然会被油烟堵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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