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这地方,天气预报要下雨,那不一定下,但预报沙尘暴,那肯定来。 昨晚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沙尘,早晨起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到了下午三四点钟,还是晴空万里。就在人们暗自庆幸时,无边黄尘绝地而起,细碎的黄土尘埃经太阳光的折射,让天地间顷刻变得明亮、玄黄,就像电影《红高粱》中奎哥离开十八里坡酒坊时的一幕场景。太阳像刚从浑黄的泥水中捞出的气球,挂在远天上,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土腥味。塔吊上、楼房上凡是高空作业的人们,都像接到了什么指令一样,纷纷下到地面。马路边各种摊点一瞬间撤退的无影无踪,比城管来了还顶事。 如果说这先头部队还有些温柔的话,那接踵而至的沙尘可谓是暴唳肆虐,就像成吉思汗的铁骑,风为弩,沙为矢,铺天盖地,沙粒、煤尘搅合一起,抛上半空,袭向行人,天地间一片混沌,仿佛到了远古的洪荒年代。 各色塑料纸袋、丝丝缕缕的塑料薄膜不知从那儿被搜罗出来尽情戏耍,一会儿挂上树梢,一会儿抛向半空。庞然大物一样的载煤卡车吃力的喘着粗气顶风挪动,狂傲的风对它无可奈何,便把愤怒撒向车上的煤,大把大把的煤末被掀下来,兜头抛向路人。三轮摩的就像漂浮在大海上的树叶,摇摇晃晃,逶迤前行。行人更是狼狈,一句话刚要出口,被硬生生憋了回去,沙子、煤尘灌了满嘴。有男子汉想迎风做出顶狂风战恶浪的英雄状,刚一抬脚,被趔趄着拽了回来,沙粒打的人脸生疼。 时髦的女郎一手压着裙子,一手拢着刚刚打理好的长发,急急躲回了理发店。 玉树临风的少年捧着一束鲜花刚出花店,大概要去约会女友,猝不及防,鲜花被生生揪走,狠狠摔在地上,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街道上的行人被全部赶回房间。眼看人们都躲了起来,风魔越加气急派坏。刚刚绽开的桃杏花蕾、叶片只有铜钱大小的白杨树叶连同树梢被揪下来,狠狠地抛向半空。架空的电线发出无助的哀嚎。硕大的广告牌被摇晃的噼啪乱响,见无法撼动,风魔便改变了主张,从侧面向一边鼓,总有没铆紧的钉子被扒开,找到了缺口的画布被撕得七零八落。 一只归巢的鸟斜刺里冲过来,要按以往的情况,它应该能够准确地降落到墙壁上的洞里,这回却射偏了,狠狠地砸在墙上摔死了。 见人们都躲了起来,泼妇骂街一样的风魔越加猖狂,左冲右突,走街串巷,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被愤怒的扬起来,扬起到空中,一嘴白沫,仰天长笑。 这时的房间里也好不到哪儿,塑钢封闭,加了双层玻璃的房间照样一层灰沙,擦过的抹布,洗上几遍,水还是黑的。 打开电视,正在播报这起沙尘,原来这支成吉思汗的铁骑从遥远的新疆伊犁开拔,一路驰骋冲杀,扫荡甘肃西部和中部大片地区,将沿途带来的沙尘一起奉献给老家的土地——内蒙河套平原,方才偃旗息鼓。 早晨起来,楼梯拐角、人行道台阶旁积满了煤屑沙土和残败的树叶花蕾。楼房顶耷拉着撕裂的广告画布和杂乱的电线,防盗护栏、广告排骨架摇摇欲坠,“姊妹饭馆”的招牌变成了“姊女饭馆”。 简直就是一场浩劫。真担心有一天一觉醒来,我们的世界变成了“楼兰古国”或是“敦煌莫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