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朋友”一词用得极为吝啬,不大肯轻易称一个人为“朋友”。我常常觉得,“朋友”是一个感情色彩极浓的词,岂是可以随便用的? 就如同“爱人”,有“爱”的人才可称为“爱人”,不是有婚约的人就一定是“爱人”。汉语的词汇极为丰富,有很多的词来说明彼此在婚姻里的关系,比如“丈夫”与“妻子”,“先生”与“太太”,口语化的还有“老公”与“老婆”等等,但这些词都只能说明彼此在婚姻里的身份,并不能表明两人的情感关系。 “朋友”也是如此,“朋友”之“朋”极有意蕴,二“月”并肩,紧密同行。什么样的人才能并肩才能同行?我想,那几乎是一个人在茫茫人海,浑浊的岁月长河里,历尽千难万险,终于遇到了另一个自己,必有“众里寻他千百度”的艰辛,也经历了“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朋”的两个“月”字又各有不同,左边的那一个是“月”字瘦身之后的样子,右边的“月”呢?除了瘦,那一撇甚为内敛,比左边的“月”要“高”一些,因此,“朋”在一起必是加强了各自的修养,收敛了自己“恶劣”的棱角,同时又是同中有异,异中求同。“同”是成为“朋友”的基础,但这“同”不是完全相同,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最后会一起走向哪里,是一起飞翔还是一起坠落?一个对一个没有辨别的同意,无异于不分是非的“附和”,坠落的机会多一些吧!因此,“异”是成为“朋友”的必要前提。“友”呢?“友”是“友人”的简称,什么人才可成为“友人”?孔子说真正的“友”有三种,“友直,友谅,友多闻”,友,一定是不讳言你的缺点甚至弱点,又能包容你所有缺点和弱点的人,是可以在做人、做事方面都能给你以教益的人,也一定是彼此可以在精神上互相慰藉的人吧!也如孔子所言:无友不如己者。所以,所谓的“朋友”,物质上的互相帮助固然必不可少,但只有精神领域里的相通才能使友谊长存。 “朋友”是丰厚的财富,是孤独时的依靠,迷茫时的灯塔,更是幸福时的幸福快乐时的快乐,朋友给予外在的帮助,更给予内在的力量;朋友,既有雪中送炭也不避锦上添花。朋友,不一定有肝胆相照患难与共的经历,但至少有一段时间的相处、了解、磨合;可以有观点的不同立场的迥异,但殊途同归,有共同的人生目标;不一定有相同的教育成长背景,但至少有相近或者相似的价值观。这样,朋友,在重大事情上才能有较好的默契。 “朋友”里有层次,最高层次的是“知己”,“知己”难求,这是被许许多多的人所证明了的,伯牙摔琴岳飞弦断,早已传为佳话,可见“知己”的稀缺。人的一生若能有一两个知己,那是幸事,如若没有,也不必丧气,人与人的差异如此大,要遇到一个在精神领域里与自己相似度极高的人谈何容易!因此,“知己”也如同珍宝,因稀有而特别珍贵,因此,也该不宣扬不夸耀,该默默放在心里而又能以对方为荣。 我不大相信那种开口闭口“朋友”的人便是真正的朋友,我以为,凡事过于随意,定义过于宽泛,便会偏离它的本质而流于庸俗。因此,凡认识的人皆称为“朋友”便没有真正的“朋友”,充其量只能是“伙伴”——一起娱乐的伙伴,一起做生意的伙伴,甚至可以有一起“搭伙儿过日子”的伙伴,前两种都只是一时一事的合作,合作事项结束,伙伴关系便结束,即使还有一些交往,也仅限于物质利益的互相关照,随着对方带来物质利益的减少,这种关系也会慢慢变淡以至归零。当然,也有伙伴变而为朋友的,但这种发展并不必然。 “同学”一词是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是客观赋予的,无论感情如何,凡同窗皆同学。但“同学”一词极为珍贵,这意味着你在最纯真的岁月里与你的“同学”们有着最纯真的交往,与他们一起拥有最美好的回忆。因此,在说到“同学”时,在口头上我是不肯以“朋友”来代替的,尽管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是不沾染任何一点功利色彩的“朋友”,但在这样一个“朋友”泛滥的时代,我宁肯称他们为“同学”,那言外之意就是说,他们是我实质意义上的“朋友”。 如今交友渠道甚广,人们的活动半径日渐扩大,涉交方式日渐增多,于很多人而言,“我们的朋友遍天下”一点都不夸张。不过这并不适用于我,我的朋友很少,我的涉交圈很小,也许我有些挑剔有些苛刻,但我也经常想,从人生的始点走向终点,同行的人很多,岂是人人都可成为朋友的?也许“交友”的机会越多,越该固守一些东西,比如对友谊的“信念”,在信念里,慢慢发现慢慢积累,在发现和积累里就可以慢慢拥有最值得拥有的东西——友谊就是这样的。 人生,有一两位知己、七八位朋友足矣,因为真正的“朋友”很稀缺,这几乎是一条定律,要太多,不易办到,所以,只要你沿着既定的路线一路走着,自会有同行者慢慢聚拢,最后一起朝一个方向前行,他们,就是“朋友”。因此,一切都不必着急,交朋友,也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