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商量好了,今天陪爱人看病。 昨天晚上,先给母亲打了电话“请假”,母亲说,看病要紧。又给二弟三弟打了电话,明天我带你嫂子去医院看病,你们别忘了家走给咱娘过母亲节。 看天要下雨,我准备给儿子打电话,叫他开车带我们去医院。爱人不让,说,腾出上午的时间先让儿媳妇回趟娘家吧。但凡逢节日,上午的时间都是儿子、媳妇带着孙子到亲家去,下午来我们家。 下了半天一夜的雨停了,但天阴得厉害,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遭受它突如其来的袭击。爱人吩咐我,带好雨披。 早上八点半,我和爱人一人骑了一辆电动车,到达临沂肿瘤医院,四十多分钟的时间…… 挂了号,却找不着医生。打听护士,才知道医生现在都到病房区办公了。医生办公室里,一位年轻的女医生正在吩咐一位准备手术的女患者,说,如果是恶性的,乳房就得切除。女患者不语。剃着光头带着帽子的丈夫“嗯嗯”着。这让我想起了两个熟人,都做了乳房切除手术,一个是我曾经的同事,一个是爱人曾经的对桌。 另一位女医生听了我爱人简单的病情陈述后,说,拍个片看看吧,尽量不用手术。爱人听了脸上有了笑意,可我还是有些心律不齐的感觉。 B超室在另一座楼的三楼。将医生开的单子递进窗口交给医生,医生说,先坐在连椅上看电视吧。看看妻子的脸,表情还算自然。等候拍片的人都在看着电视等候,二十多个。爱人说,我的电车电量不足了,你找地方充充电去。 下了门诊楼,雨又下了起来,雨滴打在脸上的感觉有点痒。 临沂一中大门西边路南的人民公园围栏边一家报亭有电动车充电机。充两块钱的,我说。需要等待二十分钟,顺便买了一本《微型小说选刊》。1997年我的小小说《写诗的媛》曾经刊发在这本杂志的“创作园地”栏目上。 雨不大不小地下着,一棵开满白花的树被风晃得有些恍惚,树上的花儿跟冬天的雪花似的纷纷飘落。从地上捡起一朵,很小,没有味道,五个花瓣,白,又有些黄,花瓣中间的梗是褐色的。想问问报亭的老板这是棵什么树,张了几次口,最终还是没问,懒得问。 风一阵一阵地刮,雨一阵一阵地下,树上的花儿一层一层地落。电话响了,同事小任打来的,问我陪爱人去医院了吗?我说,正在B超室门口挨号。 昨天上班的时候,聊起母亲节怎么过,我说今年的母亲节我要陪着爱人查病。 前些年跟朋友们谈到情人节怎么过,我说给爱人买两颗大白菜。爱人觉得白菜能吃一顿饭,玫瑰花没有使用价值。结果朋友的《情人节,送你一颗大白菜》一文,发表在情人节当日的《沂蒙晚报》专刊上。 回到医院,爱人还在排队。说,你先回家吧,把衣裳洗出来。这么多人排队,得等很长时间。我想了想,还是回家吧,给她一个人留出点空间,让她调节调节自己的情绪。 到家已经上午十一点半了,肚子有些饿。这几年一日三餐有了规律,到点儿肚子就饿。把昨天晚上切好的咸菜条放了肉丁、红辣椒炒了,吃了两张机器煎饼,睡了一会儿。醒来时眼皮有些涩,使劲睁了睁,墙上的石英钟显示,下午一点三十六分。 不知道爱人挨上号了吗? 衣服快洗完的时候,爱人回来了。什么情况?我问。爱人说,医生说没事,吃点药就行,脂肪上的小毛病。爱人手里提着好几种蔬菜,还有鲅鱼、绞好的猪肉馅子。 爱人正在调水饺馅,手机响了,是孙子打来的,说一会儿跟爸爸妈妈都来吃饭。孙子上一年级。 儿媳妇给爱人搁下500块钱,爱人不要,嫌多。儿媳妇说刚发了工资,这个月奖金高。又说,妈你赶紧烧锅萝卜汤给我喝,顺顺气儿,胃疼。 儿子跟孙子玩空竹。中央一台在播放“出彩中国人”,一个小伙子在玩空竹。三位评委中,李连杰给的是出局,蔡明、周立波给的是出彩。小伙子恣得一蹦仨圈地跑了。 把闺女接来吧?爱人说。女儿上高一,两周休三天,但第一周周日可以接回家,换换衣服洗洗澡,第二天一早再送回学校。儿媳妇已经喝完了萝卜汤,说我去接。孙子也要跟着去。孙子跟女儿相差九岁,是一对玩友,经常好一阵、孬一阵的,不见就想,见了就闹。 二弟打来电话,俺嫂子没事吧?没事,我说。那就家来吧,菜都做好了,就差你了。 “家来”就是去父母家。结婚三十年了,只要去父母家,就说“回家”,回到父母家里,就说“家来了”,始终把父母的家当做“家”。 爱人得带女儿洗澡,没去父母家。我和儿子他们一块儿去的。半路上,爱人给儿子打来电话,叫他给儿媳妇买点藿香正气水,治胃疼怪管用。刚才忘了说。 三弟也打来电话,问到哪里了大哥?还有五分钟,我说。 一桌子菜都准备好了,二弟正在给鸡蛋汤配料。说,这是母鸡汤做的鸡蛋汤。这只母鸡标准家养的,炖了两三个小时。 母亲问我爱人的情况,我把情况说了。母亲放了心,叮嘱道,有病早看,可别耽误。 儿媳妇的胃又疼。娘忙着找药,一时忘了搁哪里了。父亲说我知道。 端起酒杯,第一个向母亲祝福的是我,我们兄妹五人我是老大。瞅着满头白发、深纹纵横的母亲,我忽然觉得很陌生。母亲今年七十二,年轻时的样子像《英雄虎胆》里的阿兰,父亲说的。 怔了一小下,我说,娘,我们弟兄三个(两个妹妹提前来过了,今天没在场)祝您以及做母亲的(我想到了爱人、儿媳妇、两个弟媳妇、两个妹妹)健康长寿,天天开心。 娘说,只要你们都好,我就开心。父亲说,大家都好,来,喝酒。三弟的儿子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二弟的儿子说,广州好迪。 闲聊间,谈及到电视上的一则公益广告:开始是一位年轻的妈妈,蹦蹦跳跳地送孩子入幼儿园……最后是长大成人的儿子回头间看到的,是一位年迈的母亲,佝偻着不再挺拔的腰,目送儿子远行…… 今天母亲的精神状态最佳,爱人到医院检查病情无大碍心情放开了,儿媳妇却老是胃疼,一阵一阵的。 我审视着她们,分别来自老石家、老王家、老房家,就像三股支流,汇集到我们老李家这条干流里,扮演者各自的角色,承担着各自的责任,无怨无悔地支撑着各自的家以及由此组成的大家庭。母亲也是由儿媳妇的花样年纪变成爱人现在的样子,继而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爱人已经不再有儿媳妇现在的样子,等待她的是母亲现在的样子;在今后的岁月中,儿媳妇也会一步步变成爱人现在的样子,继而是母亲现在的样子。 酒喝得有些过量,晕晕乎乎的,听到有一个声音由远到近,在我的胸间重复回荡着:好好珍惜,好好珍惜,家人,还有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