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雨季特别长,即便是夜晚,依然是雨水绵绵,不只是走路湿淋淋的,就是回家嗮衣服也湿淋淋的。只是,人们依然乐于利用节日四处游山玩水,寻找难得的休闲开心的时刻。只有我,什么地方都没去,唯一必须去的就是回老家看望我年迈的奶奶,尽一份孝心,表一份对故乡深深的情谊。年迈的奶奶话特别多,说起自家的四壁萧然,说到邻居又有人在建造楼房。我到晒场去看看,果然地面上有很多砖块和泥沙,看来家乡的人依然很勤劳,即便是节日,依然劳作着。 于是,我便对劳动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我童年时就跟着爸爸妈妈在田野里劳作着,从插秧到收割,不管是狂风暴雨,总是要面朝黄土背朝天。我童年时候家境很是贫穷,家里什么都没有,生活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于是,我读书到高中时,整个暑假就必须去打工赚钱,除了缴纳学费外,还必须减轻父母的生活压力。我在凉果厂打工,也在陶瓷厂打工,大学毕业后,还到城市里的化学产品店当过销售员。 最难忘的回忆就是我在凉果厂打工的那些日子。那些日子,家里穷得连买菜吃饭都成了问题。我初中毕业后,就必须打工维持生计。在亲戚邻居的帮助下,我走进家乡的凉果厂打工。记得我刚踏进凉果厂的时候,只因做凉果的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只有我,衣服不多还算整洁,于是便有大姐误以为我是来收购产品的。经厂长一介绍,所有人才明白,我是来打工的。 开始时我还是很觉得好玩,做凉果的,蜜制橄榄或陈皮水蜜桃,都必须经过腌制的程序,那就是在高温的锅炉熬熟了一大鼎的白糖,我的工作是跟着同伙抬着一大桶热得烫手的糖水,逐一地倒进大缸里。那活儿挺辛苦的,可我一点都不觉得累。做凉果的最后一道工序是晒凉果,太阳很是毒辣,凉果晒在晒场上,很多人都躲进屋檐下乘凉,只有我,一边翻着凉果,一边唱着歌,引得几位外省妹投出羡慕的目光。 做凉果最让我开心的就是中午吃晚饭前进入包装间。包装间里合作很是默契,来自福建的外省妹小丽负责称重量,来自安徽的外省妹阿巧负责把凉果装进袋子里,而我,负责压缩封口,我对着压缩机小心翼翼地封好袋口的时候,福建的小丽在我身边看得入了神,总是叹服我手艺精巧。安徽的阿巧也佩服我技术精湛,做事很是细致。于是,我在吃饭的时候便时常有人给我夹菜,令我受宠若惊。 我的打工生活看来一直都很幸福,甚至有一个夜晚因为我卖力地帮着老板卸货,被奖励了20元,我拿回家给母亲,母亲都很感动。只是,在一次残酷的事件之后,我才明白打工真的很辛苦。那是一个艳阳天,老板新进一批有剧毒的水果,要我们几个用刀切破果子,放进消毒池消毒。我开始还不明白这种果子会伤手,有经验的阿丽要我戴上手套的时候,我还说没必要。只是,没切破几个,我的手就流血了,很痛,直到我戴上手套的时候,依然流着血。这时候的我义勇当先,强忍住痛,把剧毒的果子当做敌人,神速地一连切破了一大堆。阿丽和几位工友都因为手出血了站在旁边观看,只有我,忘记了流血,忘记了痛,一口气切破了几百斤果子。老板和主管都大叫停止,于是,我们便把所有的果子倒进消毒池。只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的手拿不起筷子,蹲在一旁静静地流泪,没有人知道。 等我们把一批批的凉果包装完毕,我们几个力气大的一箱箱抬进运货车的时候,我竟不知不觉地晕倒了,所有工友都大吃一惊,我倒在地上慢慢地站起来,赶回家告诉母亲,母亲一摸我的额头,高烧了。看来我是中暑了,不得已进了卫生院打针吃药。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打工真的很辛苦,我这样舍命地劳作着,工资少得可怜,我中暑晕倒的时候没人在乎我,相反,要是我算错了一箱凉果的重量,就会受到批评。而老板,每天都闲坐喝茶,还包了二奶,享受了一个晚上的欢乐之后,清晨起来还要我去做饭。这一切都让我难以承受。 当我已经成为一个熟练的劳动工人的时候,家里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就这样依然穿着不成样子的工作服,脚上一双拖鞋,走进大学的校门。同学们都穿着靓丽的衣服,手里拿着皮箱,看到我穿着拖鞋的脚乌黑乌黑的,问我是为什么?我说,我是在凉果厂打工赚来学费的。我的脚和手整天和凉果打交道,都不知不觉地成了真正的劳动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