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茶，喝咖啡，饮酒，锻炼身体，行房事，都会带来身体上的愉悦或兴奋。但完后呢？似乎没有什么结果——精神上感到空虚。

在精神世界里，每个人总有最看重的快乐、愉悦、兴奋或幸福。但在我看来，大部分的这种东西都有严重的缺陷。

考了第一名，被提拔重用，有了某种名气；在某种场合高谈阔论，对他人颐指气使；勾搭上潇洒漂亮的风度美貌，这些都是竞争或斗争性质的快乐、愉悦或兴奋，是胜过他人才能引起的。为了保持这种优势，不同的人就会产生不同程度的焦虑；他日优势不再，就会陷入到精神苦闷之中。这种焦虑或苦闷在快乐、愉悦或兴奋的当时是看不到的，但也是严重的缺陷，它们是虚荣心失落的结果。也即这种快乐、愉悦或兴奋只是虚荣心的满足。那么，永远处在满足状态，永远不要失落多好！但虚荣的实质决定了不会有这样的事。

结婚，生小孩，搬进新房子，无疑会带来精神上的快乐、愉悦、兴奋或幸福。但这种时刻一生中没有几次，且前后伴随的忙碌会冲淡快乐、愉悦、兴奋或幸福，几年后留下的印象是喜悦与忙碌参半。

看电视电影，读书读文章，上网，这些也可能带来快乐或愉悦，甚至兴奋，但也可能带来无聊、腻烦、肉麻，甚至恶心或生气。过去有一类说法我看现在也适用：用批判的眼光看问题，批判性地接受。有的内容最好远离，如色情、庸俗之类。

有时候，遐想也能带来精神上的愉悦。但这种愉悦像只开花不结果的植物，像四处随意漫漶的河流，也是空有愉悦而无成果，完后总有空虚感，甚至还有坏处。

我在不上班的每天上午或下午，总要进行一两个小时的写或改。这是我真正感到愉悦或幸福的时刻。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我最看重这个时刻。

这个时刻不会有焦虑或苦闷。当某个问题没有思考清楚或某种情感没能恰当表达时，可以下次进行，也可以搁置，没人催促，自己也不急。

这个时刻从容、淡定、冷静，只要不贪——不急于求成、不超过通常的限制时间，就不会忙碌或疲乏。

这个时刻自然是独立地、思考地、批判地看问题的，对自己的问题也是如此。

这个时刻，思维很活跃，仿佛什么样的问题都可以解决，什么样的情感可以恰当表达。思考问题或表达情感，如果只停留在“想”，时间一长，思路就会混乱；只有写下来，并且修改，才会让问题的或情感的思路清晰。

最为重要的是，这个时刻，因为思维的活跃和思路的清晰，总会有足以让自己感到精神充实的成果出来；活跃的思维像果实累累的树，清晰的思路像浇灌庄稼的水。成果自然会带来成就感。这些成果不一定能换成钱、能换成名气，也许只是人世间的尘埃，当我在世上消失的时候，它们也就消失了，但它们对我的精神世界有巨大的作用——除了成就感，它们能让我克服虚荣和自卑。我的写或改从内容上来说，就是对自己精神世界的整理和耕耘，就是克服虚荣和自卑。这是我在精神世界里追求的实质。我最在乎的就是这一点，这一点才能让我真正达到宁静和愉悦或幸福，但不会兴奋，也不是快乐。

我所看重的，精神世界里宁静和愉悦或幸福的实质，就是克服了虚荣和自卑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