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中大霜的早晨，枯草上，嫩叶上，吊着一颗颗晶莹的霜露。本该是晶莹靓丽的霜露，在农民的眼中却因它的灾难而变得丑陋了。颠簸的牛车，晃荡着脑袋木然看着满身牛粪相互拥挤依偎的牛儿，又看了眼洁白得发疵的寒霜，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早晨，拥挤不堪地公交车终于爬到了城里的中心站，下车的人很多，急着上班的办事的，还有些不知道急着干嘛的，一股脑的像潮水般朝后车门拥挤而去，喧闹着，争分夺秒着。

　　一个尖利的女声遮蔽住了所有的声音：“急什么……赶去找投胎啊。”女声中满是刻薄和尖酸。盯着窗外的我忙转头寻声而去，一个满头柔顺的黑丝，身着黑色小外套，里面应该是白色连衣短裙，再下是黑色的丝袜，足蹬褐色卡丹靴的时髦靓女，圆润的红唇上顶着一对杏仁目，正怒视着一个侧坐在椅子上的母亲，还做作的歪着身子拍着大腿。看着她的样子，怎么也没想到那么刻薄的话能从她的嘴里泼出，如污水样的泼出。

　　母子的衣着很普通，应该是农村人。蓝色涤纶上衣上尽是洗不尽的污痕，头发凌乱，怀里抱着个孩子。她正慌乱且真诚的说着对不起，还用力拉了拉孩子的两条腿，尽量的使孩子的腿蜷缩起来。怀中的孩子正在酣睡，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被母亲拉后感觉到不舒服，忽然又伸了伸双腿，再次蹬到了时髦靓女的丝袜上。

　　黑色丝袜上鲜然又印上一对小脚印，顿时激起了靓女的满腔怒火，扯起喉咙破口大骂了起来，作死啊等等的葱蒜之味从她那本是迷人的两瓣红唇里喷了出来，厌恶且使劲的拍着大腿，动作是那么的做作。

　　那母亲被骂得一楞一楞的，紧紧的搂住孩子的双腿才仰起了脸，眼中尽是愧疚和无助，小声又害怕的说了句：“对不起啊，不好意思，坏了我赔给你。”

　　“你赔得起吗？看看你那鬼样能赔得起吗？管好你儿子的那双贵脚就得了。”时髦靓女指着那母亲的鼻子刻薄完后，又横了一眼才转身下车。瞅着她下了车后径直走到一个穿戴体面站在轿车旁边男人，侧面看去脸上满是娇笑，还弯下腰拍拍被踢中的地方冲那男人嗲了句：“讨厌，真烦。”

　　听到这句的时候，我不禁有种要作呕感觉，忙转过头扪心痛责起了心灵——如此靓丽的身影，却装载着那么多肮脏的言语，华丽的外壳里包裹的居然是一只枯败了的心，令人作呕了的心。

　　拥挤的公交车里被踢中是很常遇的事，难道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能在公共场合破口大骂，如此的刻薄。不提美德，且说道理，就算踢中了下难道就能那么咒骂么？原来外表靓丽的壳子早只剩下一个腐烂了的心。

　　转而想到末尾的画面，不禁想到或许她只是为了穿那套华丽的衣服去迎合另外一些场面中的人，所谓的真正的“人”，而母子两在她眼中或许不如一对蝼蚁。那些真正的“人”恰好取悦于她的靓丽，取悦于她的娇作，取悦于她的空壳，也正如此才会为那孩子踢了下就勃然大怒，原来这一切也是那么的正常。再回忆了下许多记忆中的画面，发现类似的事情并不少，各种千奇百怪的丑陋靓丽，只是自己鼠目寸光没看到罢了。

　　盯着依偎在一起的牛群，发现一切是那么的平常了，如同冬日里的霜露般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