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坐在一片午后的寂静里,倾听着心脏的跳动、空调的呼吸、隐约而来的蝉鸣、还有废物收购者的吆喝所组成的和谐交响,感受着内心片刻的的安详和轻微的荡漾。这一刻,人间的一切都可以忘却、都可以放下、都可以凝固成永恒的雕像,只有丝缕思绪在萦绕飘荡。我仿佛看见时光悄然走过的模样,她的脚步那样轻盈,神情那样慈祥,像母亲走近熟睡孩子的身旁。 桌上的茗烟袅袅升起,映衬出时光的脸庞,可是倏忽之间,那脸庞却飘散不见,许是躲到窗帘的褶皱里去了吧。不,她一定到了窗外,因为我看见阳光下的树叶在轻轻摇曳着一束光亮。倘若没有惊扰,叶子们肯定酣睡如常,或者如我正若有所想。那几片叶子是我所熟识的,从这个春天开始,我就一直看着它新生和成长。我曾亲见它在风中欢笑,在雨中哭泣,在灯下沉睡。多少个共同守候的夜晚,它一定和我一样,梦见过春的离去,秋的到来,梦见过生命的飘零和死亡,并因此而对时光和季节有着大的恐惧和敬畏,否则它不会在清晨时分晨曦微露之际那样瑟瑟发抖,眼角还隐含泪珠的光芒。
窗外的一角,灰墙的上面,是深蓝的天空。那是怎样的一种蓝啊,简直像梦境一样,蓝得让人心醉,让人迷离,让人不敢正视。你若用心仰视,必会觉得自己仿佛要离地而去,飞向那杳不可知的蓝色之海,然后变成一颗尘埃融化消失。你或者会觉得自身孤独地漂浮在蓝色汪洋中,仿佛要慢慢沉入梦幻的深渊。我想那一定是时光的深邃眸子,她肯定已经傲立云端,对着人间微笑。白云轻轻拂过蓝天,那一定是时光的裙角,扫过天际,飘向远方。它要到哪里去?我想,不久,夕阳一定会身披盛装在西方等待她的巡视,月儿也会满含娇羞迎接她的光临,黑夜也将扑向人间和大地,代表时光布告一天的收场。
远方吹来一阵风,似乎叫醒了叶子的梦,所以它翻身打着哈欠,继而跳起欢快的舞蹈,将绿意无限张扬。也许它们正迎风追问:博识而远来的风长者啊,你是从哪里开启你悠长的步伐的啊,你所经过的路途一定很遥远很遥远。否则,你的身上怎么会有湿润的海洋的气息、干燥的沙漠的味道,怎么会带着深山草木的芬芳和田野花儿的体香。你一定在路上很久很久,看到过很多很多,要不然你不会显得这样疲惫而忧伤,难道你从历史的深处而来,抚摸过飞扬的战旗,曾经路过硝烟弥漫的古战场,你一定还见过苍夷满目的山河,听过苦难人群的呼喊,也抚慰过许多已经消失的面孔和脊梁。
我不知道什么事物或者什么声音将我拉回到眼前的寂静中,我恍惚觉得有片刻之间自己身上披满灰白,那肯定是时光掠过时所激起的尘埃,或许是岁月路过尘间时撒下的生命之霜。我还似乎看到自己的容颜在一片灰白里慢慢老去,渐渐破碎,然后消散。从惊醒的那一刻起,我已经知道,我所进行的,只是一场对时光的祭奠,祭奠那些已经没入历史和生命深处的无穷无尽的时光,以及那些隐现在历史和生命未来里的无穷无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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