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 缓缓念来,明澈而清晰的两个字,恍然间似乎看到厚厚的灰尘随着这一声呼唤铺天盖地地飞了起来,沉重,沧桑,足以令我顶礼膜拜。
我是怀着近乎崇敬的心情走进莫高的。
莫高可以说是整个敦煌的灵魂。多年以前,那个叫乐樽的和尚在三危金光的对面建起第一座石窟时并不知道,他将在中华历史上创造一个怎样辉煌的文明。自他以后,近千年的修筑,将各个时期的景况凝固在石窟中。它们层层叠叠向我压来,我不禁后退,那无言的威压让我在猝然之间感到窒息。
我复又向色彩斑谰的壁画望去,伸出手,凭空描绘着曲折的纹路,想象当初工匠们如何将他们的心血变成沉默的画卷,一横一竖,如此谨慎而小心,弯折处又如此圆润,仿若一只只眼睛,从不同时空望来。或嗔视,或含笑,或优雅,或淡然。我怔住了,手指仍在空中极轻微地划着,若见琉璃。
琉璃。莫高如琉璃,在阳光下光华流转,风姿绝世。它又如此脆弱,不时可见斑驳的墙壁,支离的塑像,令我不忍卒视。
敦煌的灵魂已经定位了敦煌的高度,以致于即使没有莫高窟,敦煌依然拥有超脱于世的风范。当年,有个失意的读书人投笔从戎,从这里迤逦而过,漫天黄沙成为他孤独背影的衬托。正是他,开拓了中原通往西域的路,他的名字,亦将镌刻在历史中。时间悠悠,谁也不会想到,落魄的年轻人执笔的手,日后竟会擎起长剑,于千军万马中,展现大汉王朝的煌煌国威!
当先人尸骨化作层层沙石,当绿洲草原被时光冲刷而过,我们不得不承认,敦煌的确有一种魅力,能让世人为它痴,为它狂。敦煌,似于只要看到这两个字,便会有土色在眼前漫延。光明与黑暗,浓艳与清淡,往日清晰的界线在这里犬牙交错,模糊朦胧,一如太古时期的混沌。它似是连结西域与中原的枢纽:出中原者会在这里驻留,掬一抔泥土,回望故乡最后一眼;入中原者面对故乡不禁潸然泪下,那里,记载了他一生的坎坷……
触目沧桑,也许每块经历岁月打磨的土地都会拥有这种卓而不群的气质。寂寥的原野上,是旅人用脚丈量出文明的辉煌,那是一个时代的见证——那是,一个文明在现世中,微微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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