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是一把锋利的剪刀,握在风的手里。只听“咔嚓……”声响连绵不绝,枯叶剪落纷纷扬扬,田野被剪落成满目的荒凉与空旷,野草被剪落清新的绿色……
我刚从城市打工回到故乡,一些琐事搅和的心颇不宁。现在秋天萧杀景象正与我满怀相撞,天空阴云叆叇,黑压压的在我眼前挑衅,无形中给这深秋笼罩郁闷的慌乱,将心情的低落颓唐烘托。
我独自出门,沿着乡间的小路迤逦而行。天落下稀疏的雨点,在我身上镶嵌一枚枚深秋合同的印章。我来到小水塘边,满水塘见不着一朵绽放的荷花,只有枯叶在瑟瑟秋风中招展,在冰凉雨水里激情欢呼。蓦然,我被眼前的景象深深的震撼——一水塘的残荷抖擞昂扬的姿态,在雨水中恣意凛然。有的枯梗虽然褪去盛夏碧玉的绿色,苍老的神情依然高高耸起,像黑夜里高高举起光亮的火把,有的枯梗折断在水中,像一位伏下身来沉思睿智的老人,有的叶片被风撕得面目全非,那都是它放飞梦想的帆船,在水中远航生命追求的内涵,那黑褐色一团的莲蓬,守住自己的信念,挑起孕育下一代生命诞生的使命。而这些残荷,无论什么样的姿态浸泡在雨水里,但它们都守住自己的根,守住自己不朽的风骨神韵,守住自己永不泯灭的信念。
三四月间的小水塘,“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情画意,开始了生命旅程。直到五六月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那一水塘的荷花仿佛婷婷婀娜的少女,脸上绽开羞赧的粉红,轻盈的脚步踏浪而来,全身摇曳田田的绿叶,像风中翩跹的精灵,沁人心脾的花香在空中漫漶开来,让人心旷神怡,心醉神迷。有人赞叹,这是荷花最美丽的时候,而我却冷峻的认为并非如此——绿叶为枕,红花为梦,这不是最美丽的时候,那它在什么时候最美丽?——留得残荷听雨声,那是它一生最美丽的华章。因为我感觉到,这满塘荷花没有枯、没有死,它们将芬芳渗透到枯梗、败叶上,我听见它们内心涌流澎湃的激情,在生命的履历上苍劲注解,写在断梗残枝上,醒目的字迹投射到我苍白的灵魂的墙面。它们搜集夏天一水塘的碧玉一水塘的艳红最高升华的大手笔,它们在雨水中宣言,大声朗诵自己追求本质与本真的内涵,风为它们由衷喝彩,雨为它们钦佩鼓掌。它们将残枝断梗与倒伏在水中的莲蓬紧紧拉住手,像画家写意的天然画面,它们百折不屈的信念跃然纸上。你可以发现,这是天然之美的神来之笔——不是红红绿绿装扮的媚俗;不是迎合四季,矫揉造作的庸俗;不是趋炎附势,阿谀逢迎的流俗。它们是,把信念和勇气蕴藏残破枯败之中的展示,那是对生命到最后一种高尚情操绝艳凄美的盛开。虽然,那是一水塘枯梗残叶,它却在昭示着一种挺拔的力量,一种昂扬的精神——不再用绿叶取悦人们心醉神迷;不再用红花馥郁人们如醉如痴,它展示的是一种铁铮铮的意志,一种高亢嘹亮的自信。
留得残荷听雨声,只要你身处潇潇秋雨里,心临瑟瑟秋风里,只要你不放下自信的一梗一叶,即使季节没有红花绿叶,你依然是你个性独特的美——你就在雨声里听残荷,只要精神上渗透美,信念上镶嵌美,那么,谁也涂抹不掉你内心高耸的美,这种美,是你前进道路上指引的路标,雨声俯首称臣,为你鸣锣开道。
我回来的时候,心头卸下释然,耳朵都是锣鼓喧天的声响,残荷昂首阔步,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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