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古道边,芳草比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一遍遍听着这首歌,一阵阵想起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闺友。我们是一个村的。
闺友出生后,她妈谦她丑不想要,她外婆可怜她是个生命,便收起带回襄阳。外婆是丹江大坝建成后第一批移民,搬迁到襄阳县的。闺友八岁那年,外婆去世了,她被三舅送回到父母身边。比我大三岁的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在外婆家上了一年级后为了侍俸卧床不起的外婆而缀学,回来后接着上我们班二年级,来来去去把她的学习成绩折腾没了,学习一直不好。小时候除了二爹呵护,再就是她像姐姐一样爱我,我也从心里喜欢她,从不觉得她丑,老在心里怨恨她那总是恶声恶气叫喊她干这干那的偏心妈。觉得她比“包黑子”白一些,比“包公”命更苦一些。
她妈虽说她不像婴儿时那么丑,也没有她那天生有着高贵气质的漂亮大姐那么让她妈骄傲,她妈依旧不喜欢她。八九岁的她便承担一部分家务活。她比我懂事儿,我像个跟屁虫天天跟着她,她给我讲外婆,我陪她哭外婆。她教我唱“外婆的澎湖湾”,和她一起想念我没见过的外婆。她给我讲分“热集”“冷集”的黄集儿市场,双日子是“热集”,人们都赶在这一天去买卖东西。单日子是“冷集”,人们一般不上街。讲一展平洋的没有山的襄阳。我问她“没有山?太阳从哪出来从哪落下呀?”她说:“太阳早晨从很远很远的地边上长出来的,晚上又从另一边的地里种下去。”我一直困惑,她长那么黑,怀疑没有山的襄阳一定是没有太阳的,没有山,谁能把太阳托起来?天天都是黑夜吧,只有天天呆在黑夜里的人才被染成那么黑。她挺忌讳说她黑,我只在心里嘀咕又不敢多问。那个问题一直到后来坐火车经过襄阳地区时,天刚朦朦亮,我便贴到窗户上看,像一面火红色的大镜子样儿的太阳,趋着天亮前最黑那一阵儿,悄悄从地与天的汇合处升起,早滴溜溜地悬挂在离地一丈多高的薄薄的雾纱中了。和我从小到大看到的被山头托起的剌眼的火球不一样,平原的太阳原来很温柔。想着闺友温柔的性格一定和平原的太阳有关,是早晨那一次次的温柔温润的吧。“我很丑,其实我很温柔”,后来她很喜欢这首欹,并偷偷地爱着那个小胡子。
我和她有个共同的爱好,喜欢看书。因为书籍馈乏,逮着啥看啥。最让人兴奋的书的来源,多是从她那高贵漂亮的大姐那儿偷来的,大姐在镇上工作的父亲哪儿上学,像《第二次握手》的手抄本就是其中之一,我们俩偷着和着手电筒看了一夜,笫二天早上天没亮又悄悄塞进大姐的书包里。当时并不知道《第二次握手》以外的故事,只是怕她那一向骄傲地大姐发现,下次回来过星期天不带书了。后来我们在收音机里听到关于《第二次握手》和作者张扬的凄惨经历的一些情况,他那曲折而漫长的不幸遭遇让我们痛心,也让我和闺友激动不巳,并不亚于她那曾当过红卫兵的大姐时常表观的曾参与过的骄傲与激动。我们收集关于张扬的一切信息,感动着他的事迹,体会着他多灾多难的人生,也常为他骄傲。为他庆幸,有那么多的好人搭救他。为他祝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闺友特别喜欢琼瑶,收集了琼瑶全集。我是唯一的分享者,我们常惊叹琼瑶姐姐的想像能力,后来知道叫虚构。怎么想那么美,那么会用词儿,主人公们那么恰到好处的咏一首诗,美极了。我觉得看多了有点儿千篇一律,虽然她毫不吝啬的让我看,我至今没读完琼瑶全集。
后来从《盼望》开始认识了席幕容,常常幻想“在桅子花的山坡上相遇”。常纳闷《疑问》,也曾《自白》地把一颗颗柔润珠珠穿起,在春雨里放在茉莉花的小花心洗一洗。也莫名的为《悲剧的虚与实》而真真切切的心痛。闺友不喜欢席慕容的“骨头”,喜欢岑凯伦的“白开水”,实在没书看时,我有时也少量的喝点“岑凯伦”的白开水。
后来我有个腿痛的毛病,她鼓励我,有一天假若坐轮椅了,便学习张海迪。也做《轮椅上的梦》。我们读着张海迪的散发着油墨香的书时,就能感觉到一颗健康的灵魂,像她那样热爱生命,热爱生活,像她那样顽强,勤奋。
闺友学习不好,和三毛一样不喜欢数学,我便鼓励她将来可能三毛。我们一起喜欢三毛,都希望遇个荷西,我们幻想到那凄艳寂寥的撒哈拉沙漠,看“如血的残阳”,也逐渐爱上了沙漠的狂暴与沉静,爱上了沙漠美丽的星空。“在原本期待着炎热烈日的心情下,大地化转成为一片诗意的苍茫”而陶醉。爱着三毛,爱着荷西。为她们的爱情感天泣地,为他们祝福,为他们祈祷。 她除了喜欢三毛,就一遍遍扎进琼瑶全集里,吮吸着琼瑶的爱情,为浪漫的爱情的而痴迷。
对于当年的娱乐圈儿,我们几乎没有差异,都为邓丽君陶醉,被邓丽君歌曲委蜿韵律吸引,盲目的感动着,没心没肺的唱啊。现在想想,当年半不大的小姑娘,根本不懂那里边的深情和凄迷。喜欢费翔。她有个在北京当兵的弟弟,在北京机场遇到过费翔,并有幸得到费翔的鉴名,把我们激动的看着“龙飞风舞”的“费翔”,好像见到真人一样。
她上完初中实在学不进去,便到镇上缝纫社学裁缝,几年后学得一手过硬的手艺,在镇上自已开了一家缝纫店。曾一度是我们那里最好的缝纫师傅。生意很好,常常因为生意太多无瑕顾及而烦恼。我那时心气高,对学手艺很不屑,但对她很尊重,放假了,便到她的裁缝店玩儿,帮她边缝裤边儿边聊天,往往是彻夜无眠。
后来,她曾有个媒灼之言的幸福婚姻。也许是琼瑶的凄美爱情浸蚀到她骨子里,潜意识里渴望浪漫爱情,也许是从小到大缺乏爱的滋润,也许是没有男孩子倾慕和追求,失落感让她在婚姻的“七年之痒”里红杏出墙,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那人是我们老家门面房的邻居,夫妻恩爱,生意红火,遗憾的是他老婆习惯性流产,总怀不住孩子,四十多岁了无儿无女。风流倜傥的外表很难让人相信他目不识丁。聪明机智的他把这个缺点掩饰的很好,用优质的音响替他抒出一缕缕情,唱出一声声爱。把《迟来的爱》振的满街晃荡。那人性情貌似豪爽,喜欢赌博,爱粘花惹草。但兔子不吃窝边草,对我和闺友也相当尊重。闺友的裁缝店门面和我家,他家,只一街道之隔的斜对门儿。我们门朝东南,多数是闺友到我家门口晒太阳,那人也时常过来喧喧。他们是怎样眉目传情的,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相爱的,我不清楚。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
那时,我孩子他爹经常和我发生战争,一出走数月,我便成了有争议的漂亮小媳妇儿。被爱情冲昏头脑的闺友,利用这个劫机,把我当幌子为他们见不得光的爱情遮掩,当时我被蒙在鼓里。有个好心人怕我吃亏,曾告诉我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我不相信,在我们那小镇上,谁家炒个什么菜,味儿都满街飘。咋可能?“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好心的小闺友愤愤不平。我到没感到委屈什么的,她是我最最亲密的朋友,应该提醒她往后注意影响,便很委婉地告诉她一些流言,劝她为了避谦,尽量别在一起玩儿。以免给人落下话柄。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低,真是的。后来才知道,我当时劝她,反而弄巧成拙,她曾一度理解错了,错误地认为我有私心,想和她争风吃醋,她可能认为,如果真是那样,我比她占优势。我的一番好意竟成了促摧剂,她怕失去什么,三步并着两步走,迫不及待的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们的恋情在地下工作了三年。双方便在后一年里开始闹离婚,她丈夫为了挽救她,曾给她跪下求她,只要她回心转意,以后什么也不让她干,他养着她。她的丈夫是个厨师,其实人很不错,就是有点小家子气。但人很勤快,做饭,洗衣服,带孩子。她谦他总是唯唯喏喏,不够男人,没出息。她丈夫见她已铁心,便做出极端举措,用剪刀差点剪掉她的一只手。想把她变成残废养她一辈子。
当别人议论着这暴炸新闻时,都将矛头指向那无奈而残忍的“丈夫”,我却为她的丈夫对她的爱而振憾,那是因爱而做出的极端举动。可她及她的亲人们都一直声讨那可怜的男人,最后法院判离婚,那男人竟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闺友到这时还没感觉到她老公的那份深厚的感情。
我什么都不能说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折腾,丢掉客源稳定的生意,毅然绝然的搬到武当山脚下老营。那人也随后和他媳妇和平离婚,也是净身出户,什么都没带上老营和她同居。到那时,镇上炸了锅,没人敢相信,太不可思议了,我不像大多数人认为她颠覆了美与丑,正经与不正经,也不去关心那些曾一度冤枉我的流言蜚语,也不去计较那人的媳妇为什么曾那么敌视我。我知道闺友是为了寻求真正的爱,可她追求的是爱吗?
三个月。他们只同居了三个月,矛盾激化的不可挽回,那人又回到他媳妇这里,抛下尴尬的无地自容的她,伤心欲绝的选择“安娜。卡列妮娜”,卧轨自杀。后来被人发现获救。可那伤痛,我都不敢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至今,我们不曾见过面,可我能感受她的悲,她的哀,她的痛,她的苦。
那人的媳妇一年后,写好遗书,一笔笔记着谁欠他们多少钱?家里存多少货?告诉他再取一个媳妇,无论如何要给他生一儿半女。穿戴整齐,平静地闭上眼睛 。那人几乎哭死过去。他们夫妻之间是爱情吗?又是什么样的爱情?那男人感受谁更爱他?
他没有按大多数人的臆想,去找她。而是很快取了一位别的女人。我想不通,他们当初是为爱情吗?都几十岁的人了,难道还不知道爱情的丰富内涵吗?经营了几十年的婚姻,像一坛陈年老酒,爱情早变成一种割舍不掉的亲情。这种含质亲情的爱情,比纯粹的激情的爱情更厚重,更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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