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圆!
面向西南,面向“汶川”,我于千里之外,搭上心的祭台,点一缕心香,遥祭去年在“汶川”大地震中遇难的八万同胞。
记忆之门,一旦打开,灾难的画面,犹在眼前。很多时候,不是遗忘,只是不忍去碰触而已。但是今晚,“清明”还没走远,而那个日子——“5月12日”,又在一步步地走近,它就像一把钥匙,只轻轻一扭,就开启了我虚掩的心门:
山崩地裂,日月无光;房子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盒子,摇晃、撒裂、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的烟尘;漫天的烟尘中,混杂着哭声、喊声、尖叫声,有些甚至来不及喊叫一声,就被埋在了轰然倒下的废墟中,在地震发生的这一刻,人类弱小得就同惊恐的蚂蚁;村庄没了,乡镇没了,甚至整一个县城都成了死寂的废墟……
废墟上伸出一只干瘪的手,仿佛是要抓住什么,但终于软软地垂下了,没有一点血色,没有一点生气,如冬日里枯败的一截芦苇;废墟旁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书包,落满灰尘,沾着血迹,但是它们的小主人再不能背上它们蹦蹦跳跳地走在求学的路上,也许那书包妈妈昨天刚刚洗过,也许书包里还留着奶奶塞进去的一块饼干和无限慈爱,也许还有小主人刚写的一篇习作,题目就叫《美好的生活》、《美丽的家乡》、《我的理想》、《我的妈妈》、《我们一家人》……
护卫学生的老师,永远躺在了心爱的讲台之上,展开的身姿,如一个大写的爱字;保全幼儿的父母,用弯曲僵硬的身体,撑起了一片用血肉和爱、还有无边的意志铸成的生命的蓝天;年轻的夫妻,紧紧相拥,在灾难降临的那一刻,用另一种方式诠释着“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爱情真谛……
报道上死亡的人数在不断地攀升,三千,一万,三万,竟至于八万。八万,那将是一个大镇,甚至是一个小县的总人口啊,却在地魔一刹那的颠狂中,如流星般悄然远逝!
——
泪,再也忍不住,从我的脸上悄然滑下,映着今晚明月的清辉,颗颗饱满,滴滴冰凉,疼痛一如年前灾后的那段时光。
地震过后,几回月圆?人间又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春天。倘使没有去年春末夏初的那一场灾难,孩子们肯定还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吟咏着“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这样美好的诗句,然后在放学的时候跑到田野上去实践“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的那一份童真和快乐;年轻的小伙和姑娘,一定会“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在春江花月夜,尽情地享受爱情的甜蜜,体会爱情的浪漫;农民们会沐浴着明媚的春阳,在充满希望的田野上,耕田耘地播撒种子,辛勤而又快乐地劳作……然而,月缺会圆,倒塌的房屋可以重建,成为废墟的乡村和城市可以重建,可是我在地震中死难的八万名同胞——我春芽般娇嫩的孩子,我初阳般明媚的少年,我敬爱的老师,我慈祥的老人……你们再回不到春天,再回不到家园,再也感受不到人间的月圆人团圆。呜呼哀哉,短短一霎,八万同胞,八万个曾经鲜活的生命,竟至魂兮归去,怎不叫人肝肠寸断,泪湿青衫!
真的希望有那么一座传说中的天堂,天堂上也有课堂,也有事业,春天的时候也有千娇百媚、万紫千红的花开,可以让我在地震中死难的同胞继续快乐地生活,完成未竞的学业,实现未竞的理想……
是的,我知道你们肯定还有许多的牵挂,许多的不舍,牵挂受灾的家园,不舍遗下的亲人。这里我可以欣慰地告诉你们,幸存的亲人都很坚强,而且有我们的祖国和13亿同胞的关心,孩子不会成为孤儿,学习和生活都有保障,老人不会成为孤老,一定会在人民政府的关心下,安度他们的晚年;在党和国家的领导下,在全国人民一如既往的支持援助下,你们曾经热爱的家园正在有条不紊地重建,你们看废墟上不是已经开满了充满生机的鲜花,相信不久之后,就会重建起一座座依然美丽的“汶川”、“青川”和“北川”……所以你们尽可以放心,别再有太多的牵挂和不舍,就像在人间一样,在遥远的天堂就请你们把一起受难的孩子当成你们自己的孩子,把一起受难的老人当成你们自己的老人,大家相亲相爱相扶相携,从此过上再没有忧愁、再没有灾难的美好生活,然后在每一个月圆之夜,趁月华照彻天地之际,请一起驾临云端,来看一看你们热爱的家园,看一看你们思念的亲人吧。
呜呼,岁月无情,你们远去竟已一年。今夜,明月皎皎,寄上我的一份哀思,也许可以到达遥远的天堂吧,那么就请安息,并祝愿天上人间,灾祸永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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