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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花

时间:2009-04-22 14:09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山涧 点击:
年前逛街时,在一家文具店无意中发现了一沓一沓待售的窗花。机器制的,全一个模样。尽管如此,我还是欣喜若狂,当即购买了几幅,兴冲冲地往家赶。等到了家,才想起,窗户上早已经没有了属于窗花的空间。

 

常常想起贴窗花的日子。
    我家在晋北农村,小时候,房子的窗户是格子状的,木匠师傅用一些横的竖的木条将大窗户隔成许多大小不一的正方形或长方形的格子。那时,玻璃还是稀罕物,没有走进普通人家的生活。乡亲们都是把廉价的大白麻纸糊在窗上,有些讲究的人家还在那些小格子上贴上各种图案的窗花。糊麻纸、贴窗花的过程我们这里叫糊窗。
    一般情况下,一年得糊三次窗:端午、中秋、春节。若遇红白之事,还得将旧窗纸撕下重糊。红事要在大麻纸上多贴些喜字、鸳鸯、娃娃之类的窗花,寓意大喜临门、夫妻和美、早生贵子。白事则只糊白麻纸,不贴窗花,以寄托悲哀。
    糊窗是女人们的事,我家的窗一直都是由母亲来糊。看母亲糊窗,是一种享受。
    每当糊窗的日子将临,我都要早早叮嘱母亲买麻纸,还不时踮起脚尖打开堂屋的红木柜,看柜里是否躺着麻纸、窗花。等待令人有些惴惴不安,我一遍遍提醒母亲,生怕她遗忘。直到有一天看到我的麻纸、窗花静静地躺在柜子里的时候,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母亲买回几张白麻纸和一些五颜六色的彩纸。在一个阳光慵懒的午后,我被打发去请隔壁的根顺奶。根顺奶是全村有名的一把好剪刀。一张薄纸左折右折,一把剪刀上下翻飞,变戏法似的,很快,那些栩栩如生的窗花就呈现在众人面前:犀牛望月、鸳鸯戏水、鱼跃龙门、公鸡打鸣、花开富贵、不老青松、傲雪寒梅、斜阳草树……根顺奶不光手巧,人也和善。凡是来请她剪窗花的,除非有要紧事,她总是随叫随到。
    迈着小脚,根顺奶走进了我家的院门,手里拎着她那把狭长的生花妙剪。母亲早已准备好了温水、香皂和毛巾。正式剪窗花前,根顺奶总要先净手。
    那时候,我家糊窗用的窗花都是根顺奶剪的。天上飞的,地下走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当根顺奶剪完最后一剪放下剪刀将那肥猪样的窗花展开时,母亲就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糊窗了。
    母亲总是选择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糊窗。头天夜里,她会到院子里观察。若是明月朗照或是满天星斗,轻尘不起,一般地说,第二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母亲早早起床,打好糨。我比母亲醒得还早。糊窗有三道工序:先将旧窗纸撕掉,再将糨涂在窗棂上,最后将新麻纸、新窗花贴上去。撕旧窗纸的活儿由我负责。动手前,我总是将那些已经褪色发黄的旧窗花看了又看,不忍下手。母亲催促了,说再不撕打好的糨就硬了。我才伸出一根手指,在旧窗纸上轻轻地捅了一个洞……
    母亲总是要我把那些旧窗纸全部撕掉,不留一丁点儿,包括窗棂上的纸屑。这一半是除旧布新,一半也是为了更好的涂糨。
    我把旧窗纸撕干净之后,母亲动手了。她拿着一把小笤帚,将窗棂上累积的尘土全部扫下去。母亲一丝不苟扫尘土的时候,我在翻看那些新窗花,琢磨着它们的合适位置。
    母亲换上了一把小刷子,在糨盆里沾上少许糨糊,开始在窗棂上涂抹。涂糨是有讲究的,一定要涂沫得均匀,这样贴得既牢固又平整。母亲就那样拿着蘸了糨的小刷子在窗棂上上下左右来回地刷着。等到她认为刷好了的时候,就转过头来让我递张麻纸上来。
    最让我兴奋的是贴窗花。
    我把根顺奶给剪好的窗花一幅一幅展开,平铺在炕上,整个过程我小心翼翼。但即便是这样,也还会出现些意外。比如树枝勾住了羽毛,或者是羽毛缠住了牛头什么的。我总是十二分小心地将它们一一分开,然后和母亲商量着该怎样分配它们的位置。
    大红的福字或喜字当然是贴在正中间那个最大的正方形格子窗上。过节嘛,讲究的就是一个福禄喜庆。
    那只翎毛竖立、昂首打鸣的公鸡贴在上方,让它“天天催我早早起”。
    富贵牡丹,贴在四角,烘托欢乐吉祥的气氛。
    拱圈的肥猪,放在下边。好好拱吧,拱出我家的柴米油盐。
    ……
    涂好糨,母亲捏起一幅窗花,一边在格子窗上比划,一边问我放周正了没有。等听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她才慢慢地将窗花贴在麻纸上,再用手指或手掌在窗花上轻轻地刮几下。确认已经粘结实了,她后退一步,仔细地端详起来。
    贴窗花是一个比较长的过程。母亲捏着窗花总要反复比划,从不轻易下手。她说,贴窗花要讲究位置、角度、搭配。这些问题处理不好,贴出来的窗花就是死的。我常常惊讶于小学都没毕业的母亲竟能说出这样专业而又深奥的话来。
    根顺奶剪出来的窗花是活的,母亲贴出来的窗花也是活的。
    炕上剩的窗花越来越少,屋子显得越来越亮堂。最后,当那只下蛋的母鸡也飞到窗上的时候,家里一下子活泼了许多,连那年久发暗的墙壁似乎也明亮了起来。
    贴窗花那天的饭,吃得比平时香。
    贴窗花那天的梦,做得比平时美。
    村子里的老人最难熬的就是冬天了,根顺奶也不例外。在那个大雪覆盖了一切的清晨,根顺奶走了,带着她的那把剪刀。
    根顺奶走了的时候,玻璃开始进入普通人家。
    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父亲又请来了木匠。不过,这次是将那些小格子窗拆下来,换上了上下两排的大窗户。下面那排装上玻璃,上面那排仍旧糊麻纸、贴窗花。但,已不是根顺奶剪的窗花,而是母亲从商店里买来的粗糙的印刷窗花。房子装上玻璃,阳光照了进来,却也没有了过去的灵动。母亲说,那些窗花是死的。
    再后来,村人盖房子,窗户全部装玻璃,我家也是如此。一间屋子,四五块大玻璃就可以搞定。
    窗花就这样一点一点地从我的生活中淡出,直到踪迹全无。
    年前逛街时,在一家文具店无意中发现了一沓一沓待售的窗花。机器制的,全一个模样。尽管如此,我还是欣喜若狂,当即购买了几幅,兴冲冲地往家赶。等到了家,才想起,窗户上早已经没有了属于窗花的空间。
    于是,我只好把它们一一夹进杂志。闲暇时,翻看它们,就像翻看美好的过去。每次,心中都会涌起暖暖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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