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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城外

时间:2009-04-10 01:08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宿国靖 点击:
阳光还是存在的,命运来时是无可反抗的,走在荒芜深处的少年,难分城里城外。

 

  壹
  几年来生活在城里,每日清晨沿着溪边步行,又像是回到了幼年,大地与浓浓的云雾接壤。
  许久未闻到田野独特的色香,依稀是那翡翠般的温热。
  初春将至,盼来了几场小雪,厚厚的柏油路面多少有了些湿润,这是我高一的下学期,新年后的日子里一直在困惑,在黏滞的空气里领略寒冷,却没有感受到年的气息,正像是每个风花雪月的夜晚,漫天华丽的烟火焚烧着整座城市。是压抑的,蔓延的,无伤痕的心痛。
  学校月假来的很及时,我将心情毫无保留的转向繁华的另一边。我的同学多半来自农村,在他们身上可以嗅到“春味”,浓烈地升腾着,我困倦的心灵再次睁开,哪怕颓废的倒在溪流边。
  回到小小的记忆里也是我的宿命,我生在农村的深处,却在骨子里流淌的血液却像烟花般绽放流淌。
  伟伟是我的好友,他此时的一切像极了我初来城市的样子,在巨大的人流里很是仓惶。好在学校是个隔绝尘世的净土,他还是他,有野心,有奋斗的勇气。
  我曾想象过那个村庄,大概是一身缟素宛若处子的样子,至少有清新的空气。伟伟却说,你干嘛要去受罪呢?
  临行的整个夜晚都睁着眼看着天花板,飞鸟逃出牢笼向南迁徙,是为了自由。此时自己却不自知为了什么要离开城市。是说不出痛苦的沉闷错觉吗?
  贰
  二月末,雾气还未消散就在这寒冷的气温下凝结成霜雪。走的时候只背了简单的行囊,已经不是第一次独自出去了,父母没有什么牵挂,十七岁毕竟要成年。
  从市区开往乡下的车子,一路的颠簸,为了赶时间不错过仅有的一辆直达车,客车开进了坑洼不平柏油道路,年久失修潮湿的路面像极了南方特有的滴水石路,这里是北方的小镇,沉淀在脚下的都是亿万年来的黄土地。
  伟伟在车里玩弄着我的手机,一路没有说话,我自己望向车外。漫野的嫩绿,在远方的麦芽深处漫过来,到处都是温暖的晨光在流淌,这不止来自太阳的光辉,我心里平静了许多,抬起头看着伟伟,他目光只注意着过往的车辆,是在看那个直达的车辆有没有错过。自己深深的吸了口气,匀称地吐出来。
  天空仍漂浮着云朵,下车后站在这片梦中的土地,伸开双臂打着哈欠,周边挤着各色的人,多是妇女,正赶上镇上的集市,一条路尽是各色的商品,来不及观望一会就被伟伟拖跑着带到那辆直达的车子里,这辆车有着公交车的功能,在周边村子里连续地转,方便了交通也给远来的客人提供了舒适的“座驾”。
  拖着沉重行囊的伟伟走在前面,为了让我多看些秀丽的风景,在他眼里只有城市才算的上天堂,这里的一切除去正在生长的麦子以外都是荒凉。我明白他的心情,所有对立的思想都在某个时刻重合过,在我的父辈们竭力向城市挣扎的时候也是这样在幼年时候期盼奋斗过。一向沉稳的我竟然能跳着追逐睡醒的鸟儿。
  沿袭着数百年的古老,这座小村庄又再风中响起了欢乐的乐曲,伟伟的家就在村口,周边的古树大概都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即使看不清它们年轮深刻的印记,也能想象伟伟从小滚爬过的样子,摸索着自然粗犷深沉的一面,却被利刃般的树皮割伤了手,狠狠踢了树身一脚,随即就是清润的露水滴落,被雨水淋醒了,充满感激地看着周遭,不知道是不是被吸引了。
  伟伟的母亲没有在家,我们只得去了他的婶娘家,这里的成年男子很少,所看到的家庭都是孩子与女人,打工的人都在遥远的城市拼搏,而我又再他们熟睡过的炕上正襟危坐。想起来又是那么的心酸。
  来的不及时错过了午饭,简简单单的吃了一顿速冻水饺,那是容量很大的包装袋,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也并不便宜,这并不是贫穷的过错,他们的收入并不少,而思想依然滞留在几十年前的岁月。这顿饭吃得很饱,但没有吃完,很惊奇伟伟这么小的身子能吃掉几碗饺子。
  打开笔记本,伟伟的小弟弟小妹妹立刻围了过来,满脸疑惑地问伟伟这是什么东西,我拿过去让他们看,小孩子好奇地摸了摸键盘,他们的妈妈立刻凶着脸大声斥责他们,我关掉电脑也关闭了这尴尬的局面。
  内心深处淡淡的疑惑弥漫开来,他们的妈妈是80年代出生的人。
  在疏枝交横的影子下,从少女蜕变成少妇的过程,在农村却来的那么激烈。
  老化的不再是不施脂粉的外表,内心深处也在克隆着上一代的女人。
  叁
  晚上伟伟的母亲回来了,她是一个有着农村特征的妇女,实际年龄与面容极不相称。一见面就不停的寒暄,我只能一个劲地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阿姨你好”,来诠释我被热情压抑在心底的语言。
  原本以为是粗茶淡饭的。
  很诧异伟伟的妈妈能在一个时辰里做一桌的菜肴,比起我的姐姐,她们同龄人之间在不同地域也有如此大的差距。鱼肉都齐备了,普通的味道以及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饭桌上,伟伟的妈妈一直强调农村的孩子不会交际,因为自己从没有在热炕上吃过饭,一直很不舒服就没有怎么回答什么,看着伟伟突然变的纳木的眼神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饭后收拾碗盘的时候,伟伟早早地回到我是看起了电影,我就在一旁帮着伟伟妈妈干活,一盆水洗掉了所有的碗筷,她默默地干着,不经意间听到她说了一句颇具感叹的话,送出去了又怎么样,哎!
  “你们城市的孩子多好啊!教育也好,素养也高,我们这边的野娃子哪比得了啊!
  “差不多啊!城市的孩子又不是都是好苗子的。“冷的被问到,也停下手中的活。
  “前几天隔壁的王大婶死了,老两口辛辛苦苦把闺女送进大学,那孩子也争气,考到了重点大学,但是自从出了这个村门口就再也没回来过了,可算是把这些白眼狼养大了,现在连他们的面都见不着了,那姑娘在外边做了个教师找了个老头,现在她娘都死了,也没回来看一眼。”
  “白眼狼毕竟还是少的,何况那是类似妓女的“村妓”呢。“自己狠狠地掐了胳膊一下,说错话的表情。
  “长辈们苦了一辈子也就是想让孩子们长大能吃到城市的粮食,也图不了什么。白眼总比落在这小地方强。再怎么着他也得姓他爹的姓。“
  我不再回话了,看着伟伟妈妈坚毅的眼神,我明白自己说的每句话都会是错的。
  肆
  不是家的床,落满霜雪的窗。
  没有错的对,凝望荒凉的夜。
  我们的时代到底有没有隔阂?
  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我们的命运,我们的所该享受的一切,一直都要这样变下去吗?
  有的人生在城里,就像是挖金人一锄头下去便挖到了金矿。
  另外的人,在金矿的诱惑下背弃了太多已经拥有的美好的东西。
  今晚又是阴天,寒流穿过厅堂,躲在深深的睡眠里梦见自己在家中享受到的,比此时体会到的要甜一点。
  伍
  在每个少年心中都曾有过自己的梦想,这些不随时间洗礼磨损的梦幻,却要深埋在心底,同样的梦境是不会再古稀之年重现的。
  伟伟临睡前问我,你有什么梦想吗?
  我反问他,你有吗?
  我想有一幢大房子,偌大的客厅和巨大落地窗…
  我没有作声,也不想破坏人家的梦,只是怀疑这真是他的梦吗?
  梦呓中,他小声地嚷嚷出,我好想去西藏啊!
  深深倒在软软的棉被里,过着平反的日子,有着或许伟大的梦想,这才是少年的心。
  将此生奉献给命运,拼搏一个虚无的名头,当百岁时回首,那些曾经辉煌过,失意过的事情都变得不起眼。麻木了。
  夜晚很深了,我没有睡着,紧挨着伟伟睡觉,他睡得很熟很沉,在自己的卧室里也会想他一样的。
  陌生的地方摆脱了来时的疲劳,夜里伟伟几次把被子蹬开或者压在我身上,也忘记几次帮他掖好被角,就是这样单纯的少年要背负着整个家庭的希望,是错的亦是对的。是无可反驳的。
  第二天下午我便走了,到车站时正是黄昏,站在高高的站台遥望伟伟的村子,并没有看到绿色,暗暗的阴了下来,那时候那些古老的树木枝桠想要断裂,来时的幻想经不起现实的摩擦,空气是浑浊的,依然压抑,也许城市褪去繁华也会是这个样子吧!
  阳光还是存在的,命运来时是无可反抗的,走在荒芜深处的少年,难分城里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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