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多数的深山学校一样,黑河小学的校舍也是由古旧的宗祠改建而成的。上下各有七间住房,左边辅以三间旧舍,中间就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只是因为背依的后山既高且大,陡峭而且青黑,所以整个校园里也是一片阴郁和压抑。待的时间久了,不能不让人顿生一股惆怅。
个子不高,身板很好,精力也十分充沛的冯老师已经在这所校园里工作了近三十年。从起初懵懵懂懂的一个小伙子,现如今都有了孙子辈了。谈及数十年的清苦生活,冯老师只有一句话:“乐趣?在于自己找呗!”找一找,快乐就来到身边了?猛然一听,真是不信。但是,看着冯老师忙忙碌碌的身影,你又不能不佩服。
几十年了,冯老师起早歇晚地,一副心思全在学校里。不是在课堂上为学生们作讲解,就是在案几上批改作业,再就是侍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花草也都不甚稀奇,全是从山野上随意挖掘来的。野生的兰草,丛生的青竹,呼啦啦就一大片的爬墙虎,瘦高高特立独行的大茴香,都是冯老师在上下班的途中留心得来的。“每日里走来走去,常看见它们,看着它们返青、吐绿、开花、长荚,便丢舍不下了。何况,荒漠的校园也是需要用绿意来妆扮的!”冯老师一边为花枝修剪,一边用那锈迹斑斑的钉锄帮助除草。虽然只是早春,但是一样能让人体会到浓浓的春意。
咦,一大丛的枯藤下,油绿绿的一片新叶,顶着春寒却不断地释放生机和活力的那一株野草是什么呢?野草的新叶齐刷刷地,有些类似萱草的新叶,但是又比萱草更柔媚一些,何况是在这仍然有着丝丝寒意的春山,萱草是绝对待不住的。冯老师瞧了,笑说:“她呀,是小婆娘草,卑微得很!越是在春光烂漫、百花争艳的时候,你定然找不到她的踪迹。越是在深冬严寒之际,满目萧索的时候,她就悄悄地应时而生。校园里没有任何的青色和绿意了,只有她,悄悄地躲在那一片干枯的爬墙藤下,默默地弥补着这春意的缺失!”
“那她也开花不?”我怯怯地问。
“开呀!开花的时节正在立春前后,淡淡的小白花,文文静静地,很是素雅。小小的花瓣极像两片薄薄的蝶翅,恰似白娘子的两截水袖哩!待到满山满野的春花竞相争艳的时候,她又悄悄地淡化了自己的一副香魂。热闹时,从不与人争得半点的春光;冷漠时,兀自地补充着生命的空白。要不,人怎叫她小婆娘?”冯老师淡淡地说。
放眼偌大一个校园,这样的野草似乎还有很多株。只可惜我是到访得早了些,瞬时内是看不到她那清纯的妩媚了。冯老师说:“其实,在某些方面,山里的孩子并不比山外的孩子差,只是人生的机遇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可是,他们也都很争气,不管是如何的艰难和险阻,总是在追求着最灿烂的生机和绿意!”
是的,我们都是从那最狭窄的山道上走过来的人。生存的境遇可能不是那么均等,挣扎的空间也不会是同样的敞亮,但是只要满怀着一颗对于春意的渴求与萌动,找准了定位,蓄势而发,哪怕你是再卑微不过的一棵野草,也同样能够博得世人那最最惊艳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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