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偶不是玩具,而是我养的一条哈巴狗。哈巴狗刚到我家的那天,我正在看一本叫《木偶奇遇记》的书,母亲说,你给它起个名字吧。我看看正用舌头舔着自己高鼻子的哈巴狗,再看看手里的书,我想起了因撒谎而长长鼻子的木偶,我说就叫“小木偶”吧,于是,小木偶便成了我们家的一员。
小木偶刚来的时候不大,但很爱干净。每次需要方便的时候,它从不就地解决,它都会自觉地跑到门前的那棵柿子树下方便。这一点,小木偶与我相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们家的那棵柿子树长得总是比别人家的柿子树要茂盛的多,果子也比别人家的果子多的多。
小木偶适应性很强,它到我们家没几天就与我混熟了。我每天上学,它都会将我送到村口,直到我在它的视野里消失。有时候,我还真有点搞不懂,小木偶是怎么知道我放学时间的,因为我每天放学回来,它都会准时出现在村口,然后摇着小尾巴在我前面引路。
星期天是我与小木偶最快乐的一天,带着小木偶去野外玩耍,那是件很开心的事。疯累了,我们相依着躺在野地上享受着和煦的阳光,数着天上的云朵……这时,一只蝴蝶悄悄地落在小木偶的鼻尖上,也许是蝴蝶有意在逗它,只是轻轻地一挠,立刻就飞跑了,但并不跑远。小木偶先是不理,次数多了,它也会发脾气。每当此时,它会立起身,“汪汪”地发两声狗威,然后拼命地去追赶那只戏弄它的蝴蝶……看着小木偶被蝴蝶戏耍的嗷嗷直叫,我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想,如果小木偶也长着一对翅膀,那该多有趣啊!
人们常说,狗是通人性的,这话不假。有一次,奶奶给在地里干活的父母送饭,小木偶也跟着去了。不多久,小木偶就急急地跑了回来,它不停地向我狂吠,后来见我烦了,不再理睬它了,它干脆咬住我的裤管往外拖,直到我站起身才松开口。我跟着它来到村外,才知道原来是奶奶扭伤了脚,坐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从此,我与小木偶的关系更近了。许多时候,我甚至觉得小木偶就是我的一个兄弟,我们似乎谁也离开不谁了。
一天,我放学的时候,太阳快落山吧。夕阳鲜血一样染红了大地,我走在夕阳里,忽然感觉这种鲜红把我压得喘不上气来。走进村子,那些被染红的树,没有一点点生气;那些被染红的河水,像一只长长的红镜子;那些被染红的房屋、草垛,刺得我眼生疼;还有那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更是让人窒息!要是在平时,小木偶早该来村口迎接我了,而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它忘了我放学的时间?难道它交了新朋友?还是它发生了什么意外?想到“意外”两个字,我忽然像疯了似的向家里跑去……
家里没有人,也没有小木偶的影子。我急忙去村外寻找,最后我是在在晒谷场上找到它的。那时,晒谷场上站满了村子里的人,有大人,也有小孩。大人们面无表情,而孩子们则在哇哇地哭闹着……我从大人们的腋下钻进去,我看到了令我终身难忘的一幕:几十条大小不一的狗们被胡乱地堆放在晒谷场的中央,像一座小山。显然,它们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了空前的劫难。可怜我那才两岁多一点的小木偶也在其中,它正静静地躺在我的脚下,嘴角还在沽沽地流着血,它的眼睛没有闭上,它在看着我,似在等着我带它回家……许久,我才轻轻地小木偶抱起来。这时,一直注视着我的黑子的父亲——那个带头打狗的男人向我走了过来,他想从我怀里将小木偶夺下,我没有理睬他,我只是恶狠狠地在那个可恶的男人的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牙齿印后,飞也似的跑回了家。我小心地将小木偶埋在柿子树下,郑重地给它叩了三个响头……。
上初中后,我从书本上才知道被我一直称之为“打狗”的行动,其实还有一个很文雅的名字叫“广集肥”。
但不管是“打狗”也好,“广集肥”也罢,自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养过狗。其中的隐痛,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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