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四年春,宁武人捕猎为生。五月,天大旱,乡人皆贫,猎者举家食粥。遂定越沟壑、入深山,欲得猎物以济困。然事难料,于二日,只得两兔、一鸡、一野鸭。。猎者心下暗忿。 三日晨,猎者初醒,睁目北望,但见一麂涉溪而过,奔其而来。猎者大喜,暗伏于长草之中,搭箭弯弓,直取鹿麂。麂似有所觉,避之而不及,正中后股。猎者笑而欲获麂,得其皮而食其肉,以赀家贫。麂惊,忍痛奋而逃。然血流不止,力有不逮,终至力竭而顿。 猎者至,欲射杀之。麂哀而鸣,其声凄凉悱恻,猎者不为所动,举弓正对麂头。麂目有怨色,竟双屈前膝,若拜伏。猎者大异,上前细视之,方知其乃一母麂,已有幼麂数月。再视母麂,泪若断珠。猎者心下恻隐,欲杀之而不忍,不杀则何以救家之困?犹豫良久,又视麂之泪目,终掷弓于地,叹之曰:“罢、罢、罢!”亲为母麂去箭止伤。麂似有灵犀,竟无挣扎,待猎者一拍其额,曰去,方勉力直起,三步一顾,跚步远去。 猎者归家,将此奇事暗语于妻,其妻无所怨。 岁二年,冬,大雪,猎者迷于深山,误入捕兽之坑。其时地乃偏远,人迹罕至,且天寒地冻。猎者无奈,几若等死。至黄昏,猎者昏昏欲睡,忽闻得有人呼啸而至,大喜过望,乃大呼,终获救。施救者为山脚一壮士,言语豪爽,邀猎者夜宿其家。酒酣之间告与猎者,其本不欲入深山,忽见一母麂游走于长草之间,壮士不欲取之,母麂却似粗莽,见壮士不避;欲取之,麂身形一动,返入丛林。壮士不甘,追麂直走深山。中途一箭正中麂身,然母麂直至猎者坠坑处,方力竭而毙。壮士指猎者笑而呼:“其若神灵佑之,兄之天命也!” 猎者大惑,视亡麂,无所异。再视之,寻得其后股有箭痕,心下乃悟,不觉泪落,欲重金购之。壮士得其故事,半晌无语,终叹曰:“此乃神麂,却为吾所杀,天将惩之!吾一生将再无杀生之事!”赠麂于猎者,合力葬其于高丘之上,竖碑曰:“报恩丘”。 城中有王姓善人,偶得此奇事,乃命人修的一亭于麂丘之上,书曰“感恩亭”,竖碑以记其事,劝过往来人,得悟“感恩”。 师大小儿刘蕙叹曰:“兽之受恩,尚思为报;人之受恩,其不若兽哉?昔日韩信为布衣,得漂母济十余日,后信封楚王,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王陵之于张苍,有不杀之恩,及苍贵,常父事王陵。陵死后,苍为丞相,洗沐常先朝陵夫人,然后敢归家。然时至今日,世风日下,人心难料。子不侍母、欠债不还者比比皆是。得惠者不思感恩,更有甚者反咬一口,过河拆桥。其人其事,不胜枚举,比禽兽不如,焉可称之为“人”? 近日余得题“感恩”,久虑之下,遂成此文以昭世人,得悟“感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