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浩的影片,痴迷对人性恶的展现,都是坏人做主角,所以一直有着强烈杀气,没有英雄,人如棋子,在故事里死的轻易,《疯狂的石头》、《疯狂的赛车》、《黄金大劫案》,都是讲“坏人”的故事,死的人也一次比一次的多。然而中国电影中,坏人向来是没有藏身之处的,《无人区》让坏人汇聚一隅集体出现,面对有条款限制却没有量化标准的审查制度,注定难逃一劫。
但影片的核心价值在于故事有趣,有趣来源于故事中人物的生存方式与人性矛盾,是价值观的斗争,无关好人多还是坏人多,《建党伟业》都是好人,但于一部影片而言,一群好人一直开会的故事,哪里有趣?所以好的电影,要有超越世俗常规道德的行径,或者要有摆脱视觉束缚的科技手段,《无人区》是前者,以故事透视人性的惊心动魄,《少年派》与《地心引力》是后者,变视觉技术为震撼人心的故事。
人性在不同环境中会有不同呈现,无法抽身的逼仄,或者无所依凭的开阔,同样都会让人崩溃,所以高峰期乘坐地铁是件泯灭人性的事儿,因为环境压迫,人会封闭心胸变的自私凶残,为一点立足之地暗中较劲,是动物本性的流露,再用力,就会有冲突。狭隘的反向是一望无际,海洋或者太空,空旷都令人畏惧,也因为畏惧,成就了《少年派》和《地心引力》,宁浩的《无人区》令人畏惧的并非是无尽长路,而是沿途无法掩藏的罪恶与无人区辽阔壮美的冲突,是自然和人性的斗争,人性因无所依凭而极端而绝望。
但成就影片的并非极端绝望,《无人区》有着好莱坞西部片的风骨,但故事肌理,依然是中国式的恩怨,蛮荒中的粗鄙和粗暴,让故事犹如凶器,令人生寒,一口吐沫可以引发几近生死的冲突,大自然的空旷,容不下一个人睚眦必报的念头,是因为同样有属于城市人群的自私和残忍。
宁浩的影像风格在这部影片中,基本沿袭了“疯狂”系列,影片中的人物造型都是“肮脏”的,是直观状态下的丑陋,是为了更好的展现原始状态下的动物性,肮脏也会显示命运的残酷,是人在现实中的无所遁形。不久之前曾返乡干活,两天没洗澡,忽然有深刻的认命感,想就此终老农村,所以,肮脏会让人丧失反抗意识,但肮脏也让人无所顾忌,所以故事多杀戮,不需要铺垫,甚至连个说话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为了这种直给的震撼,影片叙事方式放弃了前两部所采用的多线性,《无人区》之后的《黄金大劫案》也同样改为单线叙事,不同是《无人区》中死掉的都是坏人,《黄金大劫案》中,牺牲的都是革命者。不过在《无人区》中,宁浩还是给三个人留了幡然悔悟的余地,每个人的翻转都有让人心生温暖的感慨——成就影片的,是这些人性负面的消失。
时隔三年,再看这部影片,震撼仍在,模糊掉的地域概念和改变了主体的独白,终于让故事在剪刀下逃生,徐皓峰在《刀背藏身》的序言中说:刀法是防御技,刀背运用重于刀刃,因为人在刀背后。电影是宁浩的一棱刀背,给人性恶一个藏身之地,观众由此能看到一个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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