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我重新看了一遍电影《李米的猜想》。周迅演的李米依然让我泪流满面。她追着那个男人方文问着，哭泣着……后来我知道，这只是电影，这只是电影中的爱情。可我仍然喜欢这样的女子。燃烧就燃烧一次。痴狂，就痴狂一次。

　　寻找一个人

　　雪小禅

　　我在重看《苏州河》。看到非常悲怆，毫无疑问的小众电影，一部关于寻找与追问的电影，玫瑰问马达：如果我一天走了你会找我吗？马达说，会啊。

　　会一直找吗？

　　会。

　　会一直找到死吗？

　　会。

　　撒谎……

　　谁会一直找一个人呢？找到死？后来，周迅演过很多电影，除了《李米的猜想》，我再也没有看到过比《苏州河》更让人感到绝望的电影。

　　寻找一个人，这是爱情中最迷惘的境界。不停的找呀找，不允许你丢掉，山南海北，年华老去，仍然在寻找，像在寻找一生的一个谜问题，也只有年轻的时候吧，才会那样痴地去爱一个人，不停地寻找寻找，哪怕她再坏再烂，也要她……真是呀。

　　她年轻的时候，迷恋那个吉他手，跟着人私奔，为了他去和别人睡觉，挣了钱让他喝咖啡写曲子，后来，他终于成名了，抛弃她如抹布……而却并不抱怨，仍然一路追随着他，他到哪里，她就到哪里，却并不骚扰人家，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她，直到人老珠黄，如此跟定一个人，也算是傻到痴……

　　都言张爱玲爱情故事酸楚，其实她姑姑张茂渊的爱情更惨痛，等了一个男人六十年，从少女等待到白头，换得十多年的相守……

　　还有那身边疯了的女子，总是头戴着花，满街游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终生都在喊，喊了一辈子。这样的寻找，真是疼到心窝窝里——春水长呀。东邪西毒中说，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

　　这样的痴傻，长到绵绵无绝期，也真能坚持，坚持到疯，如此的寻找，让我看到她时，总浮上一层油似的心酸，冷下去，僵住了……这人生，刹那间的欢颜怎可换来了这一生的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绵绵的风华换成这样的痴与傻？她言道“我会一直找荣哥，他说了要来娶我。”也许人生真如张茂渊所说，人生是块掉了色的风冠霞披，其实没有多少意义。

　　有多少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就有多少的满目荒愁。天地间，男欢女爱实在是渺茫的一件事情，我曾说爱情于生活而言无限轻微，而傅雷曾经说，“爱情于天地茫茫而言，实在是小。”

　　可多少人低下头寻找，再也出不来……一生都出不来。我爸爸天天守着母亲，母亲离开几分钟，他就会喊我母亲，梅，梅……这样温暖妥贴的寻找，是寻常的家常与温暖，如全麦面包，吃了不会长胖，营养足够，没有那些噱头，不会甜到发腻。那些低调的寻找其实在很多夫妻间，默默无闻地把时间支解掉，并不觉得度日如年，只觉得这如花美眷过得似箭一样，嗖嗖的……发着冷响。寻找，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声声唤着老妻的小名，同煮一锅粥，就着咸香的小菜，计算着下顿饭要包几种馅儿的饺子……即使她在身边，仍然寻找，离不了，仿佛是自己的一个器官，这样的婚姻，早就过成了铜墙铁壁。

　　周迅本人也具有一种天生敏感而脆弱的特质，仿佛灵性天然。让她来演玫瑰和李米是恰如其分的，相比较别的女演员，她更适合演这类略带神经质的角色——抓狂、痴情、歇斯底里……可以为爱生为爱死，我看到她穿着一身白衣在风里抽烟的照片，眼神空渺，一副被爱情伤到了神经的样子。很沉沦，又很茫然。

　　也许我们终其一生找的只是自己，与自己相关的人或爱情。但最终要找的是那个永远在身边的自己——时间无涯，昨天还小试新春朱颜粉面，今日就疏卷了心思开始一根根清理白发，我和她坐在小店里，她要我一根根拔掉她初长的白发。“拔不过来了，忒多了。”她恶狠狠地说。

　　我拔了，她留着，捏了一小把，触目惊心地白着。我们都在寻找着自己，用自己一意孤行的神经，寻找着属于精神世界的花儿——又自然又野生……它们兀自地开着，狂野清闲的心，饱满生动丰盈着。

　　在年轻的时候，总以为一切会有答案，渐老以后，才发现，人生要那么多答案干什么？！无用呀无用。寻找一个人，寻找自己，在江湖里慢慢沉溺下去，人就是江湖，就是一个不断寻找自己的江湖。

　　原发《散文》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