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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志雄:网络叙事与文化建构

时间:2016-05-17 12:17来源: 作者:周志雄 点击:
对网络小说的语言,学术界常见的是批评的声音,南帆认为在蔡智恒的小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中,“网络聊天室的交往将立体的现实简化为一些不无风趣的对话”,“网络语言之为网络语言的旨趣隐含了导致文学干涸的危险”。[⑤]南帆的分析不无道理,但我们应看到

摘要  独特的网络场域和叙事主体带来了网络叙事与传统叙事的不同,从叙事的语言层面到叙事的话语风格、话语立场、叙述文体,网络叙事都有新的变化,网络叙事主体以广泛的写作实践进行着当今最大众化的写作。与五四文学革命那种有理论依据有组织的活动方式不一样,中国当代网络叙事变革是悄悄的,甚至是不自觉的,网络叙事所复活的是古老的讲故事的传统,是对当代文学感性解放内在脉络的赓续,其主要功绩不在于奉献经典 、作品,而在于促进文学阅读、写作活动的大众化,促进文学形态的丰富性,为当代文化建构提供新的向度。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百年中国文学与当代文化研究》(项目编号10&ZD098)成果]

互联网在中国的日渐普及对中国当代文学造成了不容忽视的影响,在线写作、阅读的人越来越多,网络作品下线占领图书市场的份额越来越大,网络文学不是一个简单“好不好”的如何评价的问题,而是一个我们必须面对的文学生活现实:数千万人通过网络写作、阅读,受读者热烈追捧的网络文学作品下线进入图书市场,有的成为热门影视剧的文学底本,有的衍生为网络游戏、网络视频、文化产品。网络文学的繁盛时时受到学界质疑,常见的批评是,文化快餐与“文化垃圾”能热闹一时,但其价值总是有限,然而事实并不是这么简单。在线说故事,即时互动,借用网络多媒体手段书写自己的经验或想象,借助商业网站的力推,在众多粉丝的追捧下激发写作者的潜能,网络极大地解放了民间创作的力比多,写作语境和写作方式的变化必然带来文学叙事的变化。网络叙事的主体是多职业的自由身份者,他们借助网络获得叙事的权利,他们的个人经验和对文学传统的民间式理解蕴含了新的文化内涵,有当代文化发展逻辑的合理性,网络叙事参与时代的文化建构,为当代文化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契机。

本文所言的叙事是一种广泛意义上的文学表达,即通过讲述,通过语言乃至声音、图像叙述真实或虚构的事件。在网络空间中,叙事是普遍的,在线的博客、微博、bbs论坛、文学网站,随处可见不同主体的叙事。限于篇幅,本文所论及的主要是网络叙事的主要形式——网络小说。独特的网络场域和叙事主体带来了网络叙事与传统叙事的不同,从叙事的语言层面到叙事的话语风格、话语立场、叙述文体,网络叙事都有新的变化,网络写作主体以广泛的写作实践进行着当今最大众化的写作。

传统的写作理论认为,写作者要锤炼语言,要有自己的语汇系统,不外乎是从书本中学,从生活中学,如老舍先生所言,学习写作语言的途径是:“多念有名的文艺作品,多练习多种形式的文艺的写作,和多体验生活。”[①]对于在线的写作者来说,语言还可以从网络中学。网络提供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网络语境生产了一套表情达意的符号系统,网络上诞生的语言被广泛地应用到网络写作中,网络语言丰富了艺术的表现力,扩大了语言的边界,发挥了民众的语言创造力。

网络语言是在网络环境中产生的,带有简洁、时尚、调侃的意味,多用谐音、曲解、组合、借用等修辞方式,或用符号、数字、英文字母代替汉字表达。2001年于根源教授编写的《网络词典》,收录网络词汇4000多条,2012年7月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收入了“给力”、“雷人”、“宅男”、“宅女”等网络词汇。网络语言的使用给文学叙事带来时代气息,《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蔡智恒)的成功无疑与网络词汇的使用分不开,小说中用了很多的网络词汇,诸如“当机”、“狗腿”、“恐龙”、“见光死”、“吐槽”、“菌男”(俊男)、“霉女”(美女),这些词汇的使用使小说有一股清新的网络文风,给人以“陌生化”的阅读效果。其他如痞子蔡在聊天室里的plan,谈不上语言的精致,他与轻舞飞扬的聊天之词也谈不上有文采,但是有个性的,读来颇为吸引人,颇有开网络小说新风之意味。

语言是建构文学作品的材料,是思维的外壳,语言关系到作品的写作面貌,一套语言系统代表着一类文学作品的风格。语言的更迭,渗透了文学的时代气息,构成了文学的发展历程。中国现代文学以白话文代替文言文,促进了文学的现代转型,使现代文学的面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语言背后是文化系统的支撑,文学语言有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之分,高雅的语言婉转、含蓄、蕴藉,民间的语言通俗、明朗、机智、活泼。当代 很多都意识到语言对一个 的重要性,王蒙的语言有气势,有如同排炮般的冲击力,汪曾祺的语言淡雅、清丽、水净沙明,莫言的语言绚丽夸张,有张扬的感性风格。当代文学前三十年,形成了一套政治语言系统,对文学的渗透十分明显,评论家李陀将此种语言系统的作品戏称为“毛文体”[②]。在“伤痕小说”、“反思小说”、“改革小说”中有明显的政治语言的痕迹,先锋小说 对政治语言进行了必要的更迭,语言实验化倾向突出,开启了一个文学的新时代。网络语言制造了一种调侃式的幽默的写作风格,改变了二十世纪中国文学过于沉重的面貌,戏谑的网络叙事语言以一种娱乐化的形式开创了一种新的叙事范型。 徐坤认为:“网络在线书写越是简洁越好,越出其不意越好,出来的话,越不像个话的样子越好。一段时间网上聊天游玩之后,我发现自己忽然之间对传统写作发生了憎恨,恨那些约定俗成的、僵死呆板的语法,恨那些苦心经营出来的词和句子,恨它们的冗长、无趣、中规中矩。”[③]如徐坤所言,网络在线写作语言的“出其不意”打破了传统写作的沉闷和无趣,这其中意味着汉语文字表现力的突破。

网络语言是一种调料,一种氛围,一种叙事的语调。汉语网络语言的母体是有深厚传统的中国文学语言库,网络语言常用戏谑、借用、化用的方式模仿经典语言,从而实现一种亦庄亦谐的表达。天下霸唱的小说《鬼吹灯》的开篇是:“盗墓不是游览观光,不是吟诗作对,不是描画绣花,不能那样文雅,那样闲庭信步,含情脉脉,那样天地君亲师。盗墓是一门技术,一门进行破坏的技术。”这段话让人想起一段毛主席语录:“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④]《鬼吹灯》的叙事策略是化用革命伟人对革命事业的表述来叙述盗墓,将“盗墓大业”合法化,使故事得以展开。“时间就像乳沟——是挤出来的!”这是三十的小说《下班抓紧谈恋爱》中的一段话,这段话让人想起鲁迅先生的名言:“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意挤,总还是有的。”比起鲁迅的名言,三十的说法读来有“低俗”意味,但三十的话是有时代气息的,戏谑了当今的一种社会现象。

对网络小说的语言,学术界常见的是批评的声音,南帆认为在蔡智恒的小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中,“网络聊天室的交往将立体的现实简化为一些不无风趣的对话”,“网络语言之为网络语言的旨趣隐含了导致文学干涸的危险”。[⑤]南帆的分析不无道理,但我们应看到,网络小说的价值在于它增加了小说的可能性,为汉语的表现力增加了新的空间。而事实上,那些成功的网络小说,并不只是靠网络语言来支撑的,而在于在语言的运用中体现出的对时代生活的捕捉和把握。 汪曾祺认为:“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附加的,可有可无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写小说就是写语言。小说使读者受到感染,小说的魅力之所在,首先是小说的语言。小说的语言是浸透了内容的,浸透了作者的思想的。”[⑥]诺曼·费尔克拉夫的《话语与社会变迁》认为:“语言使用中的变化方式是与广泛的社会文化过程联系在一起的。”[⑦]因此小说的语言价值不单纯是语言的问题,而在于语言本身所表现的内容,以及内容中所体现出的时代文化内涵与社会生活变化。鲍鲸鲸的网络小说《失恋三十三天》在网络和读者的互动中产生,小说的语言颇有时代感,吸收了很多生动的网络语言。如“制服诱惑”、“秒杀”、“WII”、“直男”、“咸湿”、“MSN”、“拉风”、“土豆款的男孩”等网络词汇都有其特定时代的文化内涵,指向一种丰饶、野性的当代社会生活领域。

网络叙事语言打破了传统叙事的束缚,网络载体带来了新的叙事形式。“正是由于脱离传统形式和假想情境,小说才获得生命。因此,免于形式约束的自由可被视为小说的规定性特征。”[⑧]从篇幅上,网络小说可长可短,短的手机小说只有几个字,而《诛仙》(萧鼎)、《间客》(猫腻)、《鬼吹灯》(天下霸唱)等网络小说都是数百万字。从小说的写法上说,《风中玫瑰》是多位网友网络聊天组成的小说,李臻的小说《哈哈,大学》是由文字、DV短剧、FLASH、原创音乐和电脑小游戏合成的多媒体小说。网络叙事中,还可以借助图片、视频来和读者互动。胡戈的网络短片《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对陈凯歌的电影进行解构,以一种戏谑的方式对电影《无极》进行“恶搞”。胡戈把一个严肃的电影,通过剪辑的方式,实现了自己的“再创造”,让广大的网民看到了《无极》主题日常经验化过程中的“漏洞”,这是以民间的方式对影视文化进行的批评,显示了民众的幽默才能和文化眼光。借助网络载体,多个作者可以共同完成一个作品,2010年8月由盛大文学主办的“双城记——京沪小说接龙PK”由知名 孙睿、徐则臣、丁天、金子、邱华栋组成“新京派 团”,陈丹燕、李西闽、任哓雯、小白、朱文颖组成“新海派 团”,进行小说接龙,以展现出城市新移民的生存状态和命运。

从小说的风格上看,穿越题材的小说细腻,盗墓题材的小说险绝,历史题材的小说诙谐,玄幻题材的小说飘逸,青春校园题材的小说活泼,现实题材的小说亲切。在文学先锋精神式微的年代,小说的文体创新已成为当代文学的暗流,那种跳动的创新的思维火光在很多作品幽暗处流动,就目前的网络小说而言,整体上缺乏大的文体创新,但网络小说在语言的融合,叙述方式的变化,媒体手段的多样化等方面蕴含了新的文体的可能性,而这一切,都是来自网络空间带来的文学创造力的解放。

网络小说中最有代表性的是那些玄幻、悬疑、历史、盗墓、穿越、耽美、校园等类型化题材的小说,从各大网站的作品类型分类到占据各大畅销书榜的下线实体网络小说,主要都是网络类型化小说。这些小说多借用通俗小说的写法抓住读者,网络读者将网络小说的审美特征概括为“爽”的机制,南派三叔创办《超好看》,其宗旨是:“以故事本身为卖点,重要的是,读者可以从故事的精彩情景中获得单纯的阅读快感。事实上,凡不以好看为目的写小说都是耍流氓。”[⑨]网络小说遵循“故事为王”的硬道理,如何将故事讲得吸引读者,是网络小说作者重点考虑的。慕容雪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取悦读者是我的本性。”[⑩]要很好地吸引读者,悬念是网络小说基本的手法,在故事结构上,主要是以线性结构来叙述故事,来龙去脉一点点地呈现,让读者被人物的命运、故事的发展所吸引。

网络小说常采用顺序的写法,网上连载的上百万字的超长篇网络小说采取的是每天更新的方式与读者见面,采用顺序的写法是为了便于阅读,不至于让读者将写作的内容弄混,一般是按照人物成长经历的发展为序。《斗罗大陆》(唐家三少)、《间客》(猫腻)、《诛仙》(萧鼎)、《小兵传奇》(玄雨)、《遍地狼烟》(李晓敏)都是采取这种写法,人物的个人成长历程就是小说的结构,读故事就是读人物的命运。这种写法与中国古代通俗小说又有些不同,带有很鲜明的现代“成长小说”的意味,主人公的人生历程是艰难曲折的,其成熟及其成功之途是建立在挫折和一步步的历练的基础上,在主人公之外,再设计其他的陪衬人物,进行对比,以突出主要人物。

传统小说中的悬念、巧合、无中生有、一波三折等叙事技巧在网络小说中被广泛运用,这些技巧的运用增加了网络小说的可读性。六六的《蜗居》是一个写实的故事,小说中那种盘根错节的矛盾纠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故事结构,展现了作者“编故事”的才能。网络连载是用“中断讲述”的方式来延宕信息从而造成悬念,叙述中写作者也常有意地设置悬念,让阅读的过程变成读者与作者之间“猜谜”的智力游戏。蔡骏的小说自称是“心理悬疑”小说,所有的小说叙述都是围绕“设谜——解谜”的过程来展开,他办的一本杂志书书名为《谜小说》。网络上把伏笔的设置称作是“挖坑”,揭示展开伏笔的过程称作是“埋坑”,“坑”被填平以后又开始设下新的伏笔,不断如此往复,形成叙事的推进。应该看到,蔡骏的“心理悬疑”小说吸收了现代小说心理分析的特点,在故事布疑、解疑的过程中,展开人物的精神心理分析,使故事既有很强的可读性,也有现代小说的细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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