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网络文学创作者和研究者而言,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网络文学尚未获得合法性就已经开始准备被边缘化。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此期间网络文学不能出现一批经典化作品,也更不意味着不能形成其不可替代的经典化传统。只是我们在考察其经典性时必须同时考虑到其过渡性,特别是与ACG文化的连通关系。 伴随媒介革命发生,“文学”研究者也必须重新自我定位。这不仅意味着研究范围的大幅度拓宽变化,研究方法的全面更新,同时也意味着研究态度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我们不再被要求保持中立的、客观的、专业的“学院派”超然态度,而是被召唤“深深地卷入”。如果不能成为“地球村”的“有机知识分子”,至少是某个“圈子”的“学者粉丝”,否则就不再具有“入场”资格。 如韩国学者崔宰溶博士在其博士论文中提出的,“学者粉丝”们的工作,实际是在学院派的学术理论和精英粉丝的“土著理论”之间架一座桥梁,彼此对话和翻译。学术理论会给网络文学的享受者提供更加准确犀利的语言。反过来,网络文学的享受者会给学术研究者提供更加贴实的洞察力和我们经常缺乏的‘局内人知识’(insider knowledge)。理论研究者要以“外地人”的谦虚态度,向网络文学的“土著们”学习,倾听他们几乎是本能地使用着的“土著理论”,然后,将它们加工(或翻译)成严密的学术语言和学术理论,最后,将这个辩证的学术理论还给网络文学[iii]。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必须创建出一套专门针对网络文学研究的批评话语系统。这套批评话语应该是既能在世界范围内与前沿学者对话,也能在网络文学内部与作者和粉丝对话。而且,研究成果发表的空间也不应只局限于学术期刊,而是应该进入网络生产场域。比如,对于现在网络文学的研究,如果学院派网络文学批评能够将自己认为的优秀作品和“经典性”元素提取出来,在点击率、月票和网站排行榜之外,再造一个真正有影响力的“精英榜”,影响粉丝们的“辨别力”(Discrimination)与区隔(Distinction)[iv],那么就能真正“介入性”地影响网络文学的发展,并参与其经典传统的打造了。 在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上,每一次媒介的革命都会对人们的审美心理造成巨大的冲击。今天,我们正处于媒介革命的“临界期”,此时,我们因“震惊”而“麻木”是最正常不过的心理保护机制。但如果我们放任自己“麻木”,就要面临崩溃。作为“人类精神的触须”,文艺创造者和评论者应洞察时代的变迁,戴着印刷文明的镣铐跌跌撞撞走进电子时代,为同代人触摸新的情感模式和认知模式。 [i] 【加】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增订评注本),何道宽译,作者第一版序,译林出版社2011年。 [ii] 【加】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增订评注本),何道宽译,作者第一版序,译林出版社2011年。 [iii] 崔宰溶:《网络文学研究的困境与突破——网络文学的土著理论与网络性》,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论文,2011年6月通过答辩。 [iv]辨别力(Discrimination)与区隔(Distinction)也是约翰·费克斯提出的粉丝的基本特征之一。粉丝会非常敏锐地区分作者,推崇某些人,排斥某些人,在一个等级体系中将他们排序,这对于粉丝是非常重要的。参见约翰·费克斯《粉都的文化经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