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日,河南省鹿邑县法院,武文英涉嫌故意杀人被审。去年2月,她把农药瓶递给脑瘫双胞胎儿子,致二子死亡。长期辛劳,46岁的她早已满头白发。村民们以为,脑瘫双胞胎的死,对于这个有4个孩子的家庭,是一种解脱。对这起案件,全村人对外统一保持沉默。可武文英并没解脱,10个多月后,她选择了自首。今年11月20日,武文英因涉嫌故意杀人,在河南省鹿邑县法院受审。(《新京报》12月9日)
所谓悲剧,就是把最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为了照顾一对脑瘫的双胞胎儿子,武文英每天的生活像钟摆一样机械重复,用丈夫高中松的话说,“20年里,妻子没睡上一个囫囵觉,夜里要起来三四次给儿子翻身”。如此伟大的母亲,最后竟然亲手毒杀了这对照顾了20年的双胞胎儿子,这起人伦悲剧让人无语凝噎。
空谈法律与道德,往往是苍白和残忍的。换位思考,我们会不会比武文英做的更好?对于双胞胎脑瘫兄弟死亡事件,村里都一致保持了沉默,而在武文英投案自首后,3000多名村民又集体递交了一份联名求情信。在情与法之间,村民们用一种最朴素的方式做出了选择,这并非因为他们不懂法,而是因为他们相信,在法律之上还有良心与道义。武文英毒杀亲子并非人性之恶,而是因为制度之冷。杀人固然不对,但摆在武文英面前的,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对于一个家徒四壁的农村贫因家庭而言,如果没有制度性的救济,养活一对脑瘫的双胞胎儿子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三年前,河南省实施贫困残疾儿童抢救性康复项目,计划为贫困脑瘫儿童实施康复训练,武文英的双胞胎儿子当时在救助范围之列。然而由于当地乡政府和村大队的“工作人员太少”,双胞胎兄弟俩的信息,竟然不在鹿邑县残联的残疾人系统中。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就这样擦肩而过,这对武文英一家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这其中,有太多问题值得思考。很多时候,我们不是没有救助机制,而是救助机制根本没有发挥应有的价值。政府实施保障性项目,本意就是为了救治贫困残疾儿童,而真正需要得到救治的人却偏偏没有得到救治,那么,这种保障性项目究竟是形式大于意义的花架子工程,还是涂抹政绩、邀功请赏的工具?
武文英的丈夫曾数次向政府求助,然而“谁也不管”。在当地,武文英一家是“知名家庭”,媒体曾三次报道“母亲照顾脑瘫双胞胎19年”的事迹,换来的也仅仅是轮椅和500元钱,以及兄弟俩每月共60元的低保待遇,而未能走进当地部分相关部门的救助体系之内。基层政府的人浮于事、尸体素餐让人愤怒,但更加令人无法容忍的是,倘若像武文英这样的家庭都无法得到救助,这样的救助体系究竟为谁而设?
1935年的冬天,纽约市一名年过六旬的老太太因为偷面包给三个失去父母的孙子吃,而面临法庭的审判。这时,从旁听席上站起来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他掏出10美元,摘下帽子放了进去,并转身向旁听席上的其他人说道:“各位,我是现任纽约市市长拉瓜地亚,现在请诸位每人交50美分的罚金,这是为我们的冷漠付费,以处罚我们生活在一个要老祖母去偷面包来喂养孙子的城市。”这是一个被引用无数次的故事,无论真假,“为冷漠付费”这句话仍然适用。武文英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法律的代价,但在此之间,也请鹿邑县的主政者和相关职能部门为自己的冷漠付费,以处罚他们生活在一个让一名伟大的母亲变成杀人凶手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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