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日上午，高考第一科语文考试结束后，各地的作文题就陆续被公布，并和往年一样引发了关注和热议。哪个省区的作文题出得好，哪个出得差，哪个好写，哪个难写……，网上是七嘴八舌，各抒己见。

　　笔者注意到，高考前两周，北京知名语文特级教师王大绩在博客说，总有人问“今年高考会考什么作文题目？”其实，这是一个极其简单、不言而喻的问题。近年来，大多是给材料作文题——一类给情景材料，一类给格言材料，“在熟悉的生活里，丰富细节，提升感悟”，平凡小事的素材“全凭思想激活”。

　　毫无疑问，王大绩老师的总结是符合实情的。今年的高考作文题也仍然多是要求从给定的材料中“提升感悟”的。只是笔者想更不客气地指出作文命题的特点——让学生根据提示，去炮制一碗“心灵鸡汤”。

　　所谓“心灵鸡汤”，大家并不陌生。它原是一本美国畅销书的书名，书中以简短、精炼的语言，讲述了一个个有哲理的小故事，哲理多跟人生、幸福、爱心、成功有关，也就是所谓的励志故事。这些年，很多杂志上都充满这类“心灵鸡汤”，由于太多太滥，情节和哲理雷同，甚至故事虚假，已经让读者反胃。

　　给青年考生出的高考作文题，当然可以有励志的意义。但“心灵鸡汤”式作文题的第一个问题是，既然必须是“正能量”，且局限于人生、成功等题材，就容易限定观点倾向，固化考生思维。换句话说，考生只能按照出题者的指引，不能有自己的思考。比如今年新课标卷作文题“经验与勇气”：一位商人得到一块价值不菲的宝石，但发现宝石上有条裂缝，如果能从裂缝处切开，可能得到两块完美的宝石，许多老工匠不敢尝试，一位年轻工匠勇敢地站了出来……有时不仅需要足够的经验，更需要抛却许多顾虑的勇气。这样的题目，出题者已经把要说的说完了，请问考生还要写什么呢？无非是补两个类似的例子。

　　“心灵鸡汤”式作文题的第二个问题是，给的材料普遍都比较虚。说得好听点叫充满诗意，说得难听点是不知所云。比如湖南题“我愿意”：飞上高山之巅，它已经精疲力竭，伤痕累累，一个声音问，值得吗？天地苍茫、彩云缭绕，它……喃喃地答道：我愿意！浙江题“三句话看青春”，丰子恺说，孩子的眼光是直线的，不会转弯的。英国 说，为什么人的年龄在延长，少男少女的心灵却在提前硬化。美国 说，世界将失去海底王国，一般失去伟大的王国就是成人。请问，智慧的出题者究竟在说些什么？

　　由于预设了励志性主题，材料还要是比喻、象征意义的，一些“心灵鸡汤”式作文题甚至牵强附会，完全不符合逻辑，闹出了笑话。最典型的是辽宁题“沙子和珍珠”：一位年轻人事业无成非常郁闷，在海滩上遇到一位老人。老人抓起一把沙子扔在沙滩上，问“你能找到吗？”，年轻人说不能，又抓起一颗珍珠扔在沙滩上，年轻人说恍然大悟，一个人只有做珍珠才能得到别人认可。这样的题不是扯淡吗？谁说只有珍珠扔在沙滩上才能找到，做珍珠才能得到认可？这样的题未必难写，但考生显然只能刻意迎合。

　　其实，早在十几年前，这类束缚思维的励志作文题，就受到了不少批评。1998年的全国作文题“坚韧——我追求的品格”，绝对的健康、积极，可是也绝对的没劲，甚至很多学生虚构了父母双亡。这么多年过去了，“心灵鸡汤”式作文题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几乎有一统天下的势头。今年新课标卷“经验与勇气”、全国卷“真诚与友善”这类题目，有多大进步呢？广西卷“捡到手机之后”：年轻人捡到手机不愿归还，看到手机里机主地震捐助的内容后改变了主意，决定无条件归还，这是思想品德题还是作文题？

　　当然，有部分作文题不是玄虚、励志型，比如北京题“爱迪生如何看手机”，天津题“___而知之”。这些题的开放性就较强，没有预设观点或强势“引导”，每个考生可以写出不同的东西。但即便有这些非“心灵鸡汤”的题，跟日常生活有关或者联系社会热点，能让考生抒发真情、表达想法的题还是太少。当然，作文题不一定要写考生自己的事，更不必变成时评题，但至少，不能一直在“心灵鸡汤”里浸淫。

　　为什么“心灵鸡汤”作文题如此流行？出题者的眼界、水平，以及惯性思维当然是重要方面。但更重要原因可能在于，这样的题目既“正确”又安全。但实际上，这是一种犬儒态度，并且是在教育体制僵化保守、日常教学渐趋技术化、应试化之下的一种必然。应付这类作文题，考生只需多看《读者》《格言》之类杂志，熟记一些例文的结构，再弄点华丽词句就够了。可是，伴随心灵鸡汤成长的青年，能有足够的营养吗？都说要更好地培养人才，给青少年的那些人生哲理，能为他们提供有效的成功途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