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有梨园行的一句话:“五年腰,十年腿,二十年练不出一张嘴。”真真切切地说出来嘴的重要性。关于嘴,我们老百姓一向是即崇拜,又憎恶的,“能说会道”、“能言善辩”等等说法,都是崇拜里面夹杂着不敢恭维的恭维。“夜壶镶金边”把过去人们夜里接尿的物件和昂贵的金子集合在一起形容嘴的价值,即褒还贬,妙趣横生,不用说,人们的心情必定也是复杂和微妙的。 有张好嘴的人,一般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名鼎鼎的宋世杰凭一张铁嘴,打遍天下无敌手,想必已经家喻户晓了。金庸金大侠笔下的韦爵爷更是靠一张嘴吃遍天,甚至其对头遣人收拾他的时候,都必须对来人下死命令,不许给韦小宝说话的机会,饶是如此,仍是无济于事。经此一刻画,便将嘴的能量描写的活灵活现了。虽然是艺术化的人物,然而,在生活中,此类人物却也不乏其人,诸葛亮仅凭一张嘴,便直接诱发了老王朗的脑溢血,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呢。 嘴可以哄人,说难听的是奉承,说好听的是赞美,新词叫“忽悠”。我们村里的王大妈没啥文化,方圆百里,被她说媒的,基本都无往不利。最牛的是,她奉承人往往能把人美的冒鼻涕泡,而她的话却滴水不漏,一点都不带肉麻的。某人明明已经60有余,王大妈一见面就正儿八经地说人家长相太老气,说:“您可要注意保养哪,看看,四十多岁的人,看着五十都快有了。”话音才落,那人的眼睛当时就笑丢了。老夫真为我们广大老百姓庆幸,因为王大妈不是坏人,也没啥不良欲望,最多替人牵媒拉线,混几个辛苦钱,否则,不知道多少人会栽在她嘴里。 嘴还会骂人,包括损人,挖苦人,讽刺人。鲁迅先生曾经议论过中国的“国骂”,其实,还有更恶劣的,一上来就带着人家的长辈,爹、娘、大爷、奶奶、姥姥等无一幸免,甚者还会一直牵连到人家祖宗那一代。不过,话说回来,这种骂,档次最低,与其说是骂人,还不如说是自己丢人呢,铁嘴、名嘴是不屑为之的,只有CNN主持才拿来当做看家本领。中国有说法“杀人不见血”,而“骂人不带脏字”也有异曲同工之效,境界高时,骂者与被骂者竟会展现无上的艺术感。当年,苏东坡一次与王安石同行,偶见一房子根基已动,一面墙向东倾斜。王安石出上句以戏东坡:“此墙东坡斜矣!”苏东坡仰头大笑,即吟下联反讥王安石:“是置安石过也!”二人对骂,文雅贴切,堪称大俗即大雅也,较之诸葛亮舌战群儒有过之而无不及。 嘴上功夫最高级的叫做“辩”,所谓“辩才”靠的就是这手活儿。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水桥之上。 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这是鱼的快乐啊!” 惠子曰:“你不是鱼,如何知道鱼的快乐呢?” 庄子曰:“你不是我,如何知道我不知鱼的快乐呢?” 惠子曰:“我不是你,本来就不知你,可是你本来就不是鱼,你不可能知道鱼的快乐,没词了吧? 呵呵。” 庄子曰:“别绕弯子,请循其本,刚才你说‘汝安知鱼乐’,看看,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知之,还问我干嘛!老实告诉你吧,我是在濠水桥上面知道这事的。” 由此,老夫倒是看出所谓“辩”的真正意义就在于把人越辩越糊涂。能够通过“辩”,把对方辩友折磨成傻子,那才是最高境界。 老夫不禁想起佛祖曾经为众生说法。他老人家手拈金波罗花,微笑示众,与会大众皆罔然不知所措,唯大迦叶破颜会意,于是他得佛心印,这便是著名的“拈花微笑”的典故。纵观释迦牟尼一生,谁敢说佛祖讲过经?而谁又敢说佛祖未曾讲过经?妙就妙在佛祖看破嘴的奥秘,而真经便也不藏于嘴巴里面了。即所谓:“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条根,谁知些子玄微处,不在三千六百门。”看来,夜壶即使镶了金边,也终究是夜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