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网络上关于原国民党空军第5大队77中队少尉飞行员骆春霆烈士当年对日空战失踪的帖子，为对抗日烈士负责，为对历史负责，澄清真相，本文作者最近专门奔赴骆春霆在山西省风陵渡开发区（原风陵渡镇）失踪之地，采访了多次陪同骆春霆女儿著名旅美华侨人士骆宜慧寻父的见证人、帮助者、原芮城县人大教科文卫委员会主任高建中、芮城县文联主席郭豪英和风陵渡开发区东章村村长王化民等人。
　　
　　1938年3月8日，22周岁的骆春霆等12名国民党空军飞行员，分别驾驶12架战机从西安机场起飞，奉命轰炸山西省风陵渡镇黄河岸边日军炮兵阵地，完成任务返航时，遭到日军机群拦截，由于猝不及防，弹药油料不足，不宜恋战，骆春霆和另一飞行员容广成掩护10架战机撤退，从陕西省华阴上空绞战到山西省风陵渡镇匼河村附近。
　　
　　1985年，匼河村几个老人曾向骆春霆之女骆宜慧叙说：当时躲在家中，亲眼目睹中日飞机在空中激烈战斗的场面。由于寡不敌众，容广成的战机被日军击中坠落，骆春霆的战机也不幸被击中，他跳伞落入黄河。上世纪80年代，与骆春霆战机进行过激烈战斗的原日本加藤部队飞行员石田敏雄曾对骆宜慧讲述道：“当年空战，中方一架飞机被击落，另一名飞行员在飞机击中后跳伞，很可能成为‘战俘’。”根据石田敏雄提供的线索，骆宜慧追踪到加拿大，通过新闻媒体联系到当年和父亲在南昌受训的战友陈籍康，得到父亲惟一的一张全身照片。空战结束后，日军误将容广成遗体当作骆春霆，为表彰骆春霆壮烈战死，英勇不屈的武士精神，日军列队表示敬意，收尸掩埋，并供花果，树木碑，上书有“故中国航空士骆春霆之墓”，还拍有照片。
　　
　　日本专门研究中国航空战史的中山秀夫先生从所收藏的《支那画报》中，发现这张骆春霆坟墓照片，并亲手交给骆宜慧和时任《北京日报》驻东京记者、骆宜慧三叔骆为龙。
　　
　　话又说回，当年5月，中国军队一度收复风陵渡后，将战亡飞行员遗体运回西安，检验发现是容广成，便追认容广成为抗日烈士，而骆春霆的“失踪”从此成为一桩疑案。
　　
　　1983年，时隔45年后，骆宜慧在寻父过程中，才见到1957年10月29日山东省青岛市人民政府追认其父骆春霆为烈士的证书。
　　
　　骆春霆跳伞后，真相到底如何？原来他在祖籍老家杭州及后祖父移居的青岛生活时，就是一名游泳健将。因通晓水性，他落入黄河后很快就游上岸。解放后，他曾到黄河岸边沟叉处，在众人面前自言道：“飞机落在河里，我从这边爬上岸的。”
　　
　　1938年3月8日，到1940年夏，他在当地什么地方流落不得而知。但当地人却清楚知道1940年夏，芮城县东章村来了个操着山东口音的讨饭乞丐，在村中一家粉房干了20多天活，后来才进肖家做“佃户”。
　　
　　肖家是个殷实农户，家中有四个女儿，无男劳力，看到骆春霆身高力大，少言寡语，只求管饭，又不要工钱，就是与常人脑子反应有点不一样，表现迟钝，可能受了什么刺激，但不碍干活。据事后许多人分析和调查肖家的人讲，可能当年跳伞时，被日机机枪子弹吓着了。肖家后辈人回忆道：爷爷肖四旺生前曾说，骆春霆来到他家前一晚梦见有一只老虎来到家里。第二天骆春霆就来到肖家，当时问他叫什么，从哪儿来的，他很木讷，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爷爷联系到昨晚梦境，便收留了骆春霆，并顺口叫他“老王”，后辈人也顺其自然尊他为“老王叔”。当年，东章村附近不到两里路有个山头，设有日军据点把守黄河，平时驻扎一小队日本兵。1941年初，日本兵在沟里碰上打柴的骆春霆，见他衣着不整，但高大身材，相貌堂堂，认为是中国兵探子，抓回据点，后来，肖四旺托村里头面人物保释他，日本兵也发现他脑子有问题，审问时，不知所意，便放他回家。1946年春节后，肖四旺曾备礼物让骆春霆回家团聚，但他当天便从相邻不到三公里的陕西省潼关返回。据他讲：在潼关车站碰见一战友，告知家庭一些情况，是其不回家的原因。时间长了，骆春霆在肖四旺的爱惜下，就一直在肖家默默生活，理所当然地成为肖家成员，1979年麦收后亡故，至今埋在村旁一个浮云山的土山上。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骆春霆战斗失踪时，妻子马锦章已怀有身孕三个多月，不得已改嫁丈夫战友李廷凯，同样是一名飞行员。同年9月17日，在重庆生下骆春霆的骨肉骆宜慧，取名李丽玲，1949年全家人随国民党到台湾。骆宜慧从小聪明伶俐，在台湾大学毕业后，留学美国，并定居加州，上世纪60年代嫁为人妻，生下四女两男。
　　
　　1983年春节到来之际，年事已高的马锦章终于告诉45岁的女儿李丽玲一个惊人的隐情：李廷凯是你继父，骆春霆才是你生身之父。1938年3月8日在山西省风陵渡附近同日军战斗中失踪，至今不知下落，成为自己一生一大憾事。
　　
　　从此，李丽玲踏上十分艰难的破解父亲失踪之路。她首先回国来到青岛，通过《青岛日报》找到青岛市骆姓血缘至亲，得知爷爷在自己还在腹中时就给自己起名叫“骆宜慧”，并特地镌刻一枚印章。至此，她改名骆宜慧。
　　
　　为了寻找父亲失踪真相，骆宜慧15年先后奔赴中国、日本、美国、加拿大等地无数次，寻找当年空战档案，探访昔日父亲的战友。可喜的是，在从姑姑骆为凤手中接过一大包保存了几十年的资料中，她第一次看到父亲身着飞行装的英俊照片；1985年秋，她又从中国南京国民革命烈士墓馆档案中，找到父亲的名字。但她第三次来到父亲当年战斗过的风陵渡镇匼河村寻访，然而，一切真相都似乎被历史所掩埋。
　　
　　功夫不负苦心人。1998年6月，寻父线索有重大的发现。《运城日报》一篇《黄河滔滔情悠悠》的文章，报道了骆宜慧寻父的艰难过程和亲情盼望，被东章村村民肖育俭看到，认为该报道说的骆春霆照片和情况与同为本村的姥爷家“老王叔”有着惊人的相似，便连忙同肖家表弟核对辨认，大家一致认为应该没错，按照报纸联系方式，告知原运城市侨办干部吴宝庆。
　　
　　骆宜慧接到吴宝庆越洋长途电话，喜出望外，第三天连忙赶到东章村，在市、县、村有关部门和领导的帮助下，数日里，与村里老人座谈回忆，了解肖家“老王叔”情况，最后又通过化验对比，确认在东章村肖家生活了几十年的“老王叔”就是自己苦苦寻找15年的生身之父骆春霆。可这时骆春霆已入土为安19个年头，60岁的骆宜慧不禁极度悲伤，在父亲墓前嚎啕大哭，感天动地。她十分感谢肖家在父亲遇难时给予真诚救助，为他养老送终。从此，普普通通的中国农村东章村与美国加州就有了紧密的联系，抗日英雄骆春霆为肖家和骆家架起了超乎友谊，饱含亲情的桥梁。■
　　
　　本文来源：山西日报20130328；本文作者：焦乙卯 杨百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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