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我们这一行的,好像都不大喜欢过年。 博尔赫斯说,“以二换三的小小象征把戏,把一个行将结束和另一个迅即开始的时期,融汇在一起的无谓比喻;或者一个天文进程的终极,全都不能搅扰和毁坏今夜的沉沉宁寂,并让我们潜心等待。那必不可免的十二下钟声的敲击真正的原因,是对时光之迷的普遍而朦胧的怀疑,是面对一个奇迹的惊异。”一语中的。但除了对广袤时光的懵懂,是否还有几分精力有限、时间可贵、人之渺小的感慨。梁实秋儿时也烦过年,“压岁钱不是白拿,要叩头如捣蒜。大厅上供着祖先的影像,长辈指点曰:’这是你的曾祖父,曾祖母,高祖父,高祖母……‘虽然都是岸然道貌微露慈祥,我尚不能领略慎终追远的意义。”不禁庆幸,到底年代不同,从小到大只磕过一次头,当时还小得很,奶奶叫我跪在一张垫子上给祖辈画像磕头,当时还老大不乐意,少年膝下有黄金,岂能随便跪画像,但是很喜欢温柔的奶奶,不想忤逆。最近奶奶发了脑梗,在医院过年,半梦半醒,不能言语,望其康复。 梁漱溟在跨年后所悟到的四难——“乐不难,乐之后不苦难”、“行动之后无悔难”、“奋勇之后继续难”、“人活着不难,活着不生厌离之感难”,我竟一一有了体会。灯红酒绿推杯换盏之后,是脾胃不和,空虚更甚;相看两厌,孤独无望。有时候身陷饭局,一桌人互啖彼此津液,直想起《龙虫并雕斋琐语》里“一件山珍海错,周游列国之后,便有了六七人的津液”,直觉恶心,最恶心的倒不是嘴上的一团和气,而是那小盘小碗里精致的佳肴对于胃病的人来讲远比不上一碗香喷喷的白粥。这时我便会想,这些时光花在伏案上,花在音乐上,早就是轰轰烈烈的一段曲,热情奔放的一首诗。遂食之也无味。 前两日在one is all 上看到张怡微也说“很不喜欢过年”,倒不是因为“毕业否”、“有对象否”之类的狂轰滥炸,却是因父母离异团圆不得,直到在台湾求学终过上了梦寐以求的“一个人的年”,却十几年来第一次主动在网上找“春晚”的视频。隔岸观火,才搭建起了怀乡的年味。 说到 “年味”,其实也就是烟花爆竹那一股子硫磺味,继承了几千年来炼丹不成、追求长生不得的酸劲。 好容易泱泱中华揽下四大发明,不经常拿来显摆实在有失大国风范。 今年的年夜饭很简单,吃过饭,走上街,几天来的头晕似乎有了些好转。闻着烟火味,走过一爿爿关张的店,灯火阑珊处一家三口手牵手走在回家的路,和父母围在电视机旁,忽然觉得过年也不算太坏。 衷心祝愿,新的一年,所有人健康平安,离梦想更近一大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