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村落
时间:2010-11-07 23:20来源:《读者》乡土人文版供稿 作者:高宝军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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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的村落,随山形筑,沿地势建。站远了看,它像一颗颗棋子,零星散落在黄土高原的沟壑间、塬畔上、山坳里;走近了瞧,村庄又像一台拆卸了的机器,分散成无数座参差不齐的四合院、独门院、土窑院。要寻找这些村落,白天,你就看哪里能瞅见浓郁的树木,哪里
陕北的村落,随山形筑,沿地势建。站远了看,它像一颗颗棋子,零星散落在黄土高原的沟壑间、塬畔上、山坳里;走近了瞧,村庄又像一台拆卸了的机器,分散成无数座参差不齐的四合院、独门院、土窑院。要寻找这些村落,白天,你就看哪里能瞅见浓郁的树木,哪里能听到啾啾的鸟叫;夜晚,你就只能觅着幽幽的灯光找、听着鸡叫狗吠声寻了。
树木是村落的标志。凡有村落的地方,都有一片片绿色,和四周的荒凉形成鲜明的对比。退耕还林前,陕北树木很少,仅有的小片树林,基本集中在村落和坟墓。陕北人忌讳坟前栽花果树,坟地里多为景观树,松柏居多,国槐其次,榆树再次。树林的规模较小,像贴在山坡上的一块膏药。村落里多为实用树,柳树最多,杨树其次,椿树和国槐等再次,稍远一点的是花果树。树林的规模和村落的大小相匹配,绿树成荫的,那是大村落;树木稀疏的,多为“吊庄户”。每走进一个村落,不是柳树成荫,就是杨树葳蕤,花果树鲜花怒放、果实累累,处处生机盎然。
由于干旱缺水,陕北的村落多近水而建。如果把整个陕北地区比做一片树叶的话,无定河、洛河、延河等河流就是它的主脉,几乎所有的县城都在这主脉上,小城镇和大村落都在支脉上,而更多的小村庄则散布在乱纷纷的毛细脉上。水是陕北人的生命,因此有水的地方便是村落最热闹的地方。沟里的村落热闹处是在穿村而过的小河。春秋季节的小河边,清晨有担水饮驴的农人的脚步,中午有浇园洗菜的村妇的身影,傍晚有排成长队喝水的羊群;夏日正午的小河,孩子们在水中嬉闹,姑娘们在溪边洗衣,鸭子和鹅尽情地浮在水面上捕食;冬季小河结了冰,冰面上净是些滑冰的孩童,欢声笑语回荡在整个山村。山上的村落红火处是驮水的小道,每天取水的时间,就是村民集会的时候,脚步声、吆喝声、说笑声就会把静寂的山沟搅得沸沸扬扬。小道从河边开始时还比较粗壮,到后来便分成了几条小径,像用树枝“拓”出来一般。这树枝的分杈处和末端就是一个个院落、一户户人家,这是村落最基本的单位。
陕北地广人稀,虽然它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人类居住的历史相当久远,但人口大规模增加还是后来的事。因此,绝大部分村落是由一个族的几户人家组成,村名大多以居住者或最早的住户姓氏打头,第二个字表示第一个字的从属关系,最后的字则根据所处的地理环境而定,如张家川、刘家山、郭家沟、贺家塬、高家圪台、孙家崾岘、杜家寨子等等。不要问,一听村名就知道这村子的地形特点和大多数人家的姓氏。这种村名文化甚为方便。
陕北村落最有特点的当数窑洞了。陕北的窑洞有靠山凿就的土窑,有砖石接口的土窑,也有石块砌成的石窑。这三种窑洞,分别代表着三个不同的时代。土窑资格最老,它是由人类最早居住的洞穴演变而来的,几乎与人类的文明同龄。修这种窑,须选土质坚硬、黏合度高的崖面,先斩直窑面,然后开口挖窑,挖进几尺后,就得等土质干了再挖,否则就会坍塌。修一处土窑,总会先失败好多次,有的还因挖土窑时坍塌压死过人。接口窑是在土窑的面子上加一层石头或砖的窑洞,它是人们为保护土窑面被雨水冲刷、防止窑洞坍塌所采取的一种措施,能起到保护和装饰的双重作用。石窑出现较晚,是近现代的产物,既保持了土窑冬暖夏凉的优点,也避免了土窑潮湿阴暗的缺点,其实用价值和美观程度都优于土窑和接口石窑。
陕北村落最有情趣的,那就是农家的院落了。无论是独门独户的四合院,还是多户同居的大杂院,一个个都是陕北的民俗展览馆,生活气息浓烈,文化色彩斑斓。站在硷外看,那石块砌成的院墙大气如虹,坐着石狮子的门楼朴实敦厚,院地上的石板在阳光下生辉,窑檐下的穿廊颇有几分庄严;院墙外的场院上堆满了庄稼的秸秆,菜园里的蔬菜发疯般地猛长,梨树上的果实迎风摇晃,硷塄畔的鲜花遍地飘香。走进院子,门框上贴着红纸黑字的对联,窗棂间贴着栩栩如生的剪纸,窑洞里的小窑内还雕刻着一个财神爷的神像;窑檐上垒着黄澄澄的玉米棒子,墙崖上挂着红彤彤的辣椒串子,窗台上还摆放着几只老南瓜。整个院子散发着一种乡野的独特气息。
陕北的村口有特点。村口多在山里的崾岘口和沟道间的目及处,路旁总是长着一两棵历经沧桑的古树。早晨,住在村里的人们走出村口,背上犁耩、扛着锄头、赶着牛羊走向不同的山里;傍晚,人们又从不同方向的山里返回村口。逢集过会,人们在这里等齐了人出发,回来时又凑在这里闲聊一天的所见所闻,这时的村口热闹得像个市场。特别是逢年过节,村口总会站立着一两个神情焦虑的人向村外张望,那不是送子女外出上学、工作在树下抹眼泪的老人,就是盼望远在异乡打工的丈夫归来的村妇,他们的身影与村口的古树,凝结成了一幅固定的画。
陕北村落最迷人的时间在晚上。月亮悄悄地爬上树梢,好像在偷偷窥探村子里的所有秘密;村道上泛着白色的光晕,似乎怕晚归的人们找不着回家的方向;柳树轻轻地摆动着枝条,像是专门为闷热的村庄驱热送爽;榆树上的蝉声此起彼伏,仿佛是为解除农人的劳作疲困尽情地歌唱。那农户中闪烁的点点灯火,老远望去好像天上的星星撒落在人间,使人如临仙境;那窑洞里锅碗瓢盆的撞击声,仿佛一场轻音乐会正在演奏,让人周身惬意。等到月色西斜、灯火熄灭时,村子才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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