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白门(1624~?),名湄,字白门,《板桥杂记》曰:“……寇家多佳丽,白门其一也。白门娟娟静美,跌宕风流,能度曲,善画兰,粗知拈韵吟诗,然滑易不能竟学……”其人是明末清初的“秦淮八艳”之一,侠义心肠,求良心切,郁郁被弃…… 正是由于寇白门为人单纯不圆滑,而决定了她在婚恋上的悲剧。 明末崇祯十五年(1642)暮春,声势显赫的功臣——保国公朱国弼,在差役的护拥下,来到钞库街寇家;几次交往后,白门对他留下了良好印象——斯文有礼,温柔亲切。所以,在朱氏提出婚娶时,她便一口同意。 是年秋夜,18岁的寇白门浓妆重彩地登上了花轿,以为她的爱情期待终于有了可以终生寄托的归宿。朱国弼温文尔雅、知书达礼,集才权于一身,这般婚配,可谓才子佳人,风光无限。老百姓的眼中如此,寇白门也暗自芳心自喜。在青楼成长的岁月里,她观尽了男欢女爱;在乐舞升平中,她始终相信也有真情的存在。这一嫁,了却了一生的归宿,她的喜悦和感动,在那个菁华的夜晚,也如那斑斓的彩灯一样,在心中流光溢彩。 明代金陵的乐籍女子,脱籍从良或婚娶,都必须在夜间进行,这是当时的风俗。 朱国弼为了显示威风和隆重,特派5000名手执红灯的士兵,从武定桥开始,沿途肃立到内桥朱府,盛况空前,成为明代南京最大的一次迎亲场面。“贮以金屋,如李掌武之谢秋娘(即前文中提到的杜秋娘)也。” 可是,朱国弼实际上是一个圆滑、狡黠的官僚。他迎娶寇白门,只是一时的需要。数月后,他那儇薄寡情便渐暴露,遂将寇氏丢在一边,依旧走马于章台柳巷之间。 寇白门虽有悔意,但既已为人妻,何况又有不错的家境;对于丈夫的疏远和他的那些风流韵事,她在青楼本已见识的太多,她本来就不甚抱什么希望忠贞相守。她所期待的,无非是能有一个可以安静度过一生的家。她可以在平凡的家庭生活中,感受到为人妻、为人母的劳累。她相信,自己能在平淡的其中发现快乐。然而,她的这种朴素的愿望却并没有实现。 仅仅2年后,甲申之变,到1645年南京陷落,前朝勋贵转眼成了人下人,财产籍没。朱国弼投降了清朝,全家都被带到了北京,又被清廷软禁。从前骄奢淫逸的保国公,身无长物,更无一技,靠什么谋生、赎身呢?幸好众多姬妾可以卖钱。 寇白门了解到这种境况,不由心想,自己早晚也会被卖掉的。她不肯坐以待毙,就跟朱国弼说:你如果卖我,也不过能得几百银两,还白白让我落到“沙叱利”(唐代番将,此处代指满族八旗将领)的手中;而你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我又掌握着,如果我去了没有立刻死掉,你也麻烦。不如你放我南归,只需1月,我就能带回1万两银子报答你。 朱国弼一想,这倒不失为一条路子,于是放她回了南京。这个跟马士英、阮大铖勾结,让短命的弘光朝昙花一现的无能之辈,一旦脱离掉家世背景和官职带来的附加值,显得多么卑怯、猥琐! 寇白门知道他的软肋,话说得有理、有节。她身着短衣,带着婢女斗儿,归返金陵。她到底是根基不浅,在旧院姊妹的帮助下,在1个月后,她果然为朱国弼筹集了1万两银子,把他赎释了出来。 这时,朱国弼想重圆好梦,但被寇白门拒绝了。她说:“当年你用银子赎我脱籍,如今我也用银子将你赎回。”——当年,他花重金为她赎身;现在,也算是她用万金买断了自由。他们之间倘若说曾经有过恩情,也就此了结。 寇白门在一个女人的重大人生挫折中的举动,总是让人感慨万分。也许,后人之所以称她为女侠,称道的就是她在其时所表现出的那种果断的气势与行动。她不一味哀怨,她不痛哭流涕,她不胡搅蛮缠,她敢于也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她可以面对自己感情投入的失败,但她绝不允许自己就此悲切一生;或者即使悲切,她也要挣脱这种无为的束缚,宁愿以一颗孤寂但是自由的心,去面对和体验。 寇白门最终还是回到了她的青楼。她在南京构筑园亭,交结宾客,每日与文人骚客来往,有女侠之风。每当酒喝到酣畅淋漓时,或高歌或痛哭,嗟叹美人之迟幕、红豆之飘零,伤悲感情之凄清而无皈依。后来,她曾经归于扬州某位孝廉举人一段时间,不得意而再返南京。 http://d6.sina.com.cn/pfpghc/b1f7ae63bef64abeb0702dd873fa276f.jpg 华年渐逝,可心还年轻,她仍喜欢跟少年们为伍。有一次生病,她召唤喜欢的韩生来陪伴自己。病人往往最难耐孤独寂寞,情绪也最不稳定,韩小伙子要走,她紧拉他的手不放(“绸缪悲泣”),想留他同寝。无论她多么情意绵绵,殷勤缠绕,悲伤流泪,韩生都表示还有别的要事,坚决抽身去了——自然是嫌弃她红颜已老、残花败柳啦! 到夜间,寇白门却突然听到韩生竟然在附近的婢女房中欢声笑语。欺骗、背叛、侮辱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失意的怒火兼妒火令她失控、失态,她挣扎着起身,唤来婢女,让她自己鞭打数十下;还气急败坏,大骂韩生冷酷负心、禽兽不如,怒不可遏到想咬下他的肉。 病重之人,哪里禁得住这么大悲大恸的情绪挥洒、大起大伏的动作折腾?寇白门病情加重,医药无效,很快去世了。 当时文坛祭酒的东林领袖钱谦益有诗哀叹: 寇家姊妹总芳菲,十八年来花信迷。 今日秦淮恐相值,防他红泪一沾衣。 丛残 红粉念君恩,女侠谁知寇白门? 黄土盖棺心未死,香丸一缕是芳魂。[李子迟:《中国历代名人情感揭秘》,中国经济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