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依照宪法行事”

据2013年巴西圣保罗市议会真相委员会的报告，谋杀库比契克的是当时执政的巴西军政府，其目的是防止库比契克在1978年重新成为总统候选人。为什么他们会对74岁高龄的库比契克如此防范？原因就是1960年的巴西迁都让库比契克获得了较高声望，从而赢得部分人的支持。

对于当年的迁都，库比契克曾在其回忆录中坦承，他在1956年到1961年担任总统期间，“所做的一切事情中，只有一件事情将载入史册”。这不仅因为迁都本身，更重要的是，新首都巴西利亚是在一片荒野之地中建立起来的，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首先在图纸上成型，然后严格按照设计建设起来的城市。由于这个城市，库比契克获得了人们的尊敬，当然也受到过人们的谴责，而他的回忆录就叫《我为什么建造巴西利亚》。

按照库比契克的说法，“建设巴西利亚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事实上，早在1750年第一次绘制巴西戈亚斯州地图时，就有人提出将首都迁到这个地区的想法，理由是“一个位于巴西中部的新首都，将有利于促进全国各地的均衡发展”。然而这一观点在当时并未引起重视。

历史上，巴西曾先后在萨尔瓦多和里约热内卢两个海滨城市建都。直至1822年，巴西“独立之父”博尼法西奥正式倡议把巴西首都从南部海滨城市迁往内地，并提出新首都可命名为佩特罗波尔或巴西利亚。

1889年巴西共和国成立后，有关新国都的具体条款被写入宪法。

但是，由于“一国之都”的迁徙事关重大，直至1955年库比契克参加总统竞选时，新首都还没有下文。某日，库比契克在戈亚斯州的一次政治集会上发表演讲，这时有人向他喊道：“巴西利亚会怎么样？”这位候选人冲动地回应：“我会依照宪法行事。”事后，库比契克亲口承认，“在这以前，我都没有怎么想过巴西利亚的问题”。

巴西利亚速度

1956年1月，库比契克正式出任巴西总统。由于竞选期间那场意外，他认真思考了新首都的问题，得出结论：“巴西必须尽快把新首都建设好，以打开通往西部地区的道路，就像19世纪美国开发西部地区一样。”

库比契克上任之后，立即公布了自己的建都计划。有人认为目前着手这个计划过于匆忙，但是库比契克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一旦决定建设巴西利亚，这项工作就必须在他五年的总统任期内完成。他很清楚，巴西的政界人士都不愿继续实施前一届政府启动的任何工程，如果他不能连任总统，那么巴西利亚的建设就会被搁置。

在库比契克的坚持下，巴西政府开始在全世界征集设计方案。由于时间太仓促，直到征集期限结束后两天，卢西奥·科斯塔才带着他的“飞机型”设计草图匆匆赶来。这个方案很快被选中，库比契克松了一口气。

当年6月，巴西国会批准成立VOVACAP（新首都城市化公司），专门负责指导巴西利亚的建设。紧接着，库比契克亲临巴西中部高原，为新首都奠基。新首都选址距沿海一带的大城市约一千公里，距西北地区的大城市约两千公里。城市将建在一片荒原上，虽然地处热带，但气候凉爽宜人。

工程开始了。此时前往巴西利亚的公路尚未通车，第一批建设者和机器设备是被用飞机空运到工地的。工人们不分昼夜地劳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建造了一个可供大型运输机降落的机场。随后，从全国各地征招的五万多名熟练工人陆续来到工地，他们分三班轮流作业，仅用了十天就建成了一座总统临时办公室。人们把这样的速度叫作“巴西利亚速度”。

据卢西奥·科斯塔回忆，当时他的许多设计都是在两三天之内建成完工的，但从最后结果来看，却没有丝毫粗糙的痕迹。

沙漠中的专制之举

尽管建都巴西利亚计划已酝酿多年，但突然开始城市建设，还是让许多人感到意外。不久之后，一些流言开始出现，有人说库比契克之所以那么顽固地坚持建造新首都，是因为他可以从建筑商那里收取佣金。对于这些非议，库比契克只是一笑置之。

但工程进行了一段时间之后，由于经费紧张，巴西所有的捐税都有所提高。人们开始发出怨言，有一家报纸这样评议：“在巴西全国，当成千上万的人都在挨饿的时候，当我们的孩子没有学校读书的时候，当病人找不到医院治疗的时候，我们的总统却要建造一座新首都！这是最大的挥霍浪费！”

库比契克的政敌也纷纷跳出来，指责巴西利亚工程劳民伤财，使巴西经济受到重创，一些经常刊登诋毁性文章的报纸戏称总统为“巴西的法老”。里约的《晨邮报》也称这项工程“愚蠢至极！沙漠中的专制之举！”《环球报》则宣称这是“疯狂的举动”。

除此之外，各国的外交官们也不约而同地提醒总统：“要我们迁往新首都恐怕是不可能的……那将需要很多钱，我们花不起；即使花得起，似乎也没有那个必要。”

几乎到处都有问题，但是库比契克顶住了各方压力。经过三年多的建设，坐落在5800平方公里土地上的新首都终于完工。1960年4月21日，巴西首都正式从里约热内卢迁往巴西利亚。

据报道，当天到场参加典礼的有15万人，这让新首都有限的接待能力难以承受。其中5000名贵宾为争抢王宫酒店的150个高级套房，有人甚至拔出了武器。好不容易安顿好人群，库比契克亲自主持了典礼，仪式包括午夜弥撒、议会联席会议和由5000名士兵及10000名工人参加的盛大游行。

巴西终于顺利迁都，但是由于巴西利亚的建设工程浩大、代价高昂，巴西公共赤字猛增，通货膨胀严重，举国上下怨声载道，进而发生了1964年的军事政变。这也为库比契克之死埋下伏笔。究竟巴西迁都算是成功还是失败，至今仍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

见习记者 胡萍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