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伊勒利宫的年轻人
这里是金碧辉煌的杜伊勒利宫——波旁王朝最后几位皇帝实施统治的地方,这里曾经灯红酒绿。雾月政变后,拿破仑·波拿巴和另外两位执政人迁了进来。然而,他们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连迁入时使用的马车都是租借的,这让巴黎人又多了些笑谈。
拿破仑对此倒不是很介意,“无论如何我们已经进入了杜伊勒利宫,重要的是如何能在这里长久地待下去。”他环视宫殿,信心十足地说道。
于是在1801年,杜伊勒利宫出现了这样一幕场景:二十多人围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旁。他们来自社会各个阶层,其中有老人,也有青年;有实干家,也有理论家;有工人、文员,也有战士、学者……这些人聚在一起,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对面那位32岁的年轻人。
他就是法兰西第一执政者,会议的主持人——拿破仑。
早在1800年8月12日,拿破仑就设立了一个《民法典》草案起草委员会,由4名法学家特隆歇、波塔利斯、普雷亚梅纽与马勒维组成。经过近四个月的紧张工作,一个成系统的法典草案诞生了!拿破仑审阅之后,下令把草案交由参政院立法委员会进行讨论。
这次讨论历时达数月之久,拿破仑对此十分重视,尽可能在繁忙的国务活动中抽出时间参加。据统计,参政院为讨论草案共召开了87次会议,其中35次是在拿破仑的主持下进行的。出于对公民权利的尊重,拿破仑还尽量让各个阶层的代表都参与其中。
此时的参政院,人人平等,各党派并肩而坐。即便是争论最为纷繁复杂的时候,这位年轻人也能很快理出头绪,他对会议记录者说:“法学研究者们的观点一定要详细记录,相比之下,他们的观点才是最有价值的。情绪激动时,我会失言……我希望大家都能有自己的见解,而不是为了附和我。”
公民们,醒一醒!
由于公务繁忙,拿破仑主持的讨论会议通常从晚上9点或次日清晨5点开始。参议员们在会议中途昏昏欲睡。拿破仑发现后,总是大声叫醒他们:“公民们,醒一醒!请保持清醒的头脑,这样才有薪水拿!”
参议员们只得打起精神,再次投入紧张的讨论中。
在拿破仑的领导下,一年半后,参政院终于通过了《民法典》草案。但按宪法规定,法律还必须经过保民院和立法院的讨论才正式生效。草案在这里遭到了猛烈攻击:有人说它缺乏创造性,悖离革命原则;也有人指责起草者对罗马法无知,违背立法传统……
在这种群起而攻的情形下,保民院以65票对13票否决了草案,立法院也以152票对139票否决了草案。
保民院与立法院的否决,终于使拿破仑忍无可忍,因为这意味着《民法典》的面世将无休止地拖延下去。身材矮小的拿破仑,向世人展示了他巨人般的行动决心: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用言语呼唤“公民们,醒一醒”,而是直接采取行动干预立法进程。
1802年4月1日,拿破仑颁布法令将保民院议员从100人减至50人,“顺理成章”地把反对派议员清洗出去。为进一步削弱这个团体,他又把50名成员划分为立法、内政和财政三个部分。与此同时,他简化了立法程序,将保民院的“讨论通过”改为“邀请保民院立法委员会成员参加参政院的讨论”。当时很多人站出来指责拿破仑专制独裁,但他不为所动,“即便少数有领导欲望的人对我表示不满,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自己不是我这位掌权人的对手。因此,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
在拿破仑的强大压力下,《民法典》草案在立法院逐条顺利通过。
让农民也能读懂
1804年3月21日,这一天拿破仑起得很早,吃过早饭后便坐在书房里静静等候。没过多久,外面响起了秘书有节奏的敲门声。拿破仑赶紧起身,他从秘书手里接过《民法典》签署令,神情庄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这一刻起,《民法典》成为法国南北地区通行的法律,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南部实行罗马法,北部盛行日尔曼习惯法。伏尔泰那句有名的俏皮话,“在这个王国里,每当你从一个驿站到另一个驿站就出现这种情况:在每次换马车的时候,使用的法律也就变了”,这句玩笑话将永远成为历史。
然而,拿破仑的梦想并没有完全实现。按照初衷,他希望让每一位农民都能在烛光下读懂《民法典》。为此,他在法典制定初期就做了许多努力,时任参政院议员的蒂博多曾回忆说:“法典讨论中他总是问我们,‘那样规定公平吗?’‘是正确的吗?’并认真听取回答。”由于拿破仑本人不是法律专家,他常给委员会下达命令,要求他们在起草法典时注意表达的通俗、精练。
在拿破仑这一要求下,法国《民法典》通俗平易,但仍未达到让每一位农民都能读懂的地步。
即便如此,拿破仑亲自参加并制定的《民法典》因其对后世的深远影响,也足以令他感到自豪。他曾不无得意地说过一句话:“我真正的光荣并非打了40次胜仗,滑铁卢之战抹去了关于这一切胜利的记忆。但是有一样东西是不会被人忘记的,它将永垂不朽,那就是我的《民法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