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宋史。石普传》记载,早在咸平六年望都之战后不久,宋真宗就根据文武大臣的建议,制定了应对辽军进攻的军事部署。大致方略是:以镇州、定州、高阳关三路宋军主力会聚定州,在唐河两岸摆开大阵,由镇、定、高阳关三路都部署王超统帅,授予其便宜行事之权(这路宋军在澶渊之战时兵力达到20万人)。以宋辽交界之威虏军、保州、北平寨、瀛洲、莫州等城寨宋军据城固守,与王超的大军遥相呼应。如辽军越过诸城寨与定州主力相持,则威虏与保州宋军合兵,在辽军背后展开攻势,使其腹背受敌。如辽军绕过定州宋军主力南下,则威虏、保州、北平寨三路宋军便协力攻入契丹境内,并与雄州、霸州、破虏军的宋军互为声援,切断辽军粮草辎重供应及与辽国大后方的联系。同时,在大名府(天雄军)附近集结重兵构成第二道防线,与宁边军、顺安军、邢州驻扎之精兵与敌决战,以定州、澶州的宋军主力合围辽军。如辽军北撤,则以定州主力与大名府三路骑兵合击,以莫州、瀛洲等地的骑兵截击辽军。应该说,这是很不错的战前部署。
澶渊之战,宋军比较好地执行了既定的军事部署,辽军一路上损兵折将,胜利的天平正向宋军倾斜。只是辽军在天雄军(大名府)失利后,孤注一掷南下攻破德清军,进而兵围澶州,这一点出乎宋军的意料。澶州地跨黄河两岸,距离北宋都城开封府仅有一百多公里路程。如果澶州失守,辽军骑兵半天便可兵临开封,宋真宗及一干大臣顿时吓破了胆。当时,澶州有李继隆、石宝吉统帅的京城禁军主力五万余人镇守,加上周边各城寨的宋军,总兵力不下15万人,辽军短期内很难攻下。如定州王超统领的20余万宋军主力及时南下,黄河以北围攻辽军的宋军总兵力将不下40万人。而辽军虽号称20万人,但是一路上损兵折将,主将阵亡,而且失去了大后方的供给,实际上已成孤军。在此态势下,萧太后迫不及待地向宋朝示好,通过降将王继忠屡屡要求与宋军和谈。
宋朝自从雍熙北伐失利以后,对辽军一直采取守势。将近二十年,人们心理上已经形成定势,对辽作战只考虑如何凭险据守,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愿。寇准鼓动宋真宗亲征澶州,显然其对战事已有胜算,并非如王钦若所说的“孤注”。所谓“天子所在,兵无不胜”,不过是鼓励真宗亲征的说辞而已,目的是要“挟天子以令诸军”。到达澶州前线以后,“帝尽以军事委准,准承制专决”,这才是寇准的真实目的。他要掌控全局,毕其功于一役,从根本上解决辽国对大宋的威胁。
问题是,寇准获取兵权的想法只能放在心里,不能公诸于众。大宋朝从宋太祖开始,就已经剥夺了宰相的军权。宋真宗之所以与寇准议兵事,实在是因为朝中无人。史载,澶渊战前,“帝每得边奏,必先送中书” (宰相办公之所),称“中书主文武大政,号令所从出”,明显不相信枢密院的能力。当时,作为军队指挥机构的枢密院,由枢密使王继英,签署枢密院事冯拯、陈尧叟领导。王继英原是赵普的书童,靠着与宋真宗的特殊关系(潜邸旧臣),平步青云做到了枢密使。其人文不成,武不就,堪称一无所长。冯拯与陈尧叟都是书生,对军事一窍不通,属于消极避战一派。好在寇准与宰相毕世安(位在寇准之上)能够同心协力,又得到殿前都指挥使、老将高琼的坚定支持,因此和谈之前的形势对宋朝是非常有利的。
萧太后是老迈而心虚的,见时机不利便加紧和谈。偏偏宋真宗是个不思进取的人,说什么“吾不忍生灵重困”,实际上是他贪生怕死,不愿冒任何风险。辽军攻澶州不利,主将萧达凛被射杀之后,双方都加紧了和谈的步伐。寇准是坚决反对议和的,史书记载:曹利用与韩杞至行在议和,准初欲勿许,且画策以进,曰“如此,可保百年无事,不然,数十年后,戎且生心矣。”寇准究竟如何为宋真宗“画策”,史书没有详细记载。但从宋真宗的回答分析,肯定是谋划积极进攻、大量歼灭敌军有生力量的战略。而宋真宗的回答让人很无奈:“几十年后,当有能扞卫之者。吾不忍生灵重困,姑听其和也。”意思说几十年以后,会有抵抗敌军的能人。我可不希望再死人了,还是和了吧!遇到这样的国君,寇准无话可说。
其实当时,与寇准意见相仿的大有人在。杨延朗(即杨六郎)曾上书宋真宗说:“敌军困在澶州城下,远离国境上千里,人困马乏,兵力虽多却很容易击败。士兵一路上抢掠的财物,都随身携带在马上。如下令各路军马扼守要道展开攻击,消灭其有生力量,则可以趁势收复幽州、易州等地。”真宗对此建议根本懒得回复,他只顾眼前的和平,却把战争的威胁留给了后人。
宋真宗景德元年十二月,宋辽签订和约,史称《澶渊之盟》。盟约主要内容是,宋辽为兄弟之国;宋每年送给辽国“岁币”10万两、绢20万匹(总计折银30万两);双方于边界设置榷场,开展正常贸易;各守疆界,互不侵犯。据说初步达成合约意向后,议和使臣曹利用向宋真宗汇报,恰逢真宗用膳,不方便见他。真宗便让内侍(太监)去问“岁币”数额,曹利用故弄玄虚,伸出三个指头。内侍对真宗答复说:“曹利用伸出三个指头,难道是300万?”真宗失声言道:“太多了!”但很快又说:“姑且了事,也说得过去了。”这话说得全无心肝!澶渊战前朝廷拨款购买军粮,也不过30万两。
澶渊之盟以后,宋真宗以为从此天下太平,可以高枕无忧了。于是开始装神弄鬼,大搞天书祥符,郊祠封禅。他不居安思危,抓紧时机富国强兵,反而耗费大量民脂民膏粉饰太平。人们以往抨击澶渊之盟使宋朝背负了沉重的岁币负担,岂不知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仅一次封禅泰山就耗银800万两,修建玉清昭应宫等宫观更是耗银数千万两。不思进取的北宋皇朝,就在这虚幻的繁荣之中一步步走向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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