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国人来说,上访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有击鼓鸣冤的,也有拦轿递状纸的,行走于京都,盼望能够见到一青天大官人或一明君。自然,那时节的官僚对待上访者还是“粗放经营”的,无非是对上访者打打板子,倘若“天上掉馅饼”被某上访者捡到了,自然是冤情大白于天下,否则,你访你的,到头来不死心也得死人了。 但把上访者当成“精神病”并予以关押之始作俑者当属袁世凯了,袁氏因为章太炎上访,便找个“疯子”籍口,将其关进“黑监狱”两年之久。从这一点看,袁氏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一肚子花花肠子,难怪他当了大总统后急着做皇帝了。然而,章太炎却不让袁氏舒舒服服做皇帝,他要上访,便到袁世凯的总统府大闹。章太炎的上访和时下上访者的上访意图有着本质区别,如今的上访多是为了给自己讨个说法,而章太炎为的是国家的利益,为的是废除帝制而鼓与呼。
章太炎颇有来头,是早期的同盟会骨干,属于性格执拗、敢作敢当的主儿,尤擅长笔墨。最初在康有为、梁启超麾下,先是章太炎写了多篇反满反清的文章被梁启超拒绝发表而不悦,后因为看不惯康有为将自己比作孔子,一日酒后掌掴梁启超两记,遂与“康党”决裂。与孙中山之间的关系上也是不咸不淡的,在办《民报》和中华民国建都等问题上,章太炎和孙中山之间也闹得不可开交。但是党派归党派,政见归政见,成见归成见,一旦发现袁世凯称帝,章太炎、梁启超便把矛头指向袁氏。
章太炎凭借一支秃笔想骂谁就骂谁,自然对康有为、梁启超的保皇派也不放过;他也是最早刊登征婚启事的名人之一,可谓出尽风头,这样的人不把袁氏当回事儿也在情在理。他的学生鲁迅回忆其师道:“考其生平,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包藏祸心者,并世无第二人;七被追捕,三入牢狱,而革命之志终不屈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凭章太炎的性格,袁氏是又怕又恨的,让他头疼,但没办法,他不敢下杀手,只好说他疯了,将他关押在龙泉寺,用现在的话来说那是地地道道的黑监狱,如此一来,既可以除却了章太炎的鼓噪,眼不见心不烦;二来维护了政治稳定。从1914年1月7日至1916年6月袁氏蹬腿,龙泉寺里的章太炎过着孤独还算滋润的生活,袁氏给他每月500元的生活费,雇厨师、听差的多人,据说当时一个警察的工资是每月4元,从某种角度看,这要让前段时间端掉的北京昌平区北七家镇“黑监狱”里关押的上访者羡慕得要死。即使这样,章太炎也不甘寂寞,总要整出点动静给袁氏点难堪,他开始绝食,只是章先生并不想死,只是想把动静整大,所以绝食来绝食去也没把自己弄死。本想去准皇帝那闹一闹,却始终没有见到袁氏,直到袁氏见了阎王他没见到,这样的上访说到底也是够憋气的。
其实,章太炎这样的上访者是极幸运的,因为名声大了,连袁氏都拿他没办法下死手拿,“彼一疯子,我何必与之认真也!”时称章太炎为“民国之祢衡”。从这一点看,章太炎傲则傲矣,只是袁氏非曹操,还算有些人性,没玩借刀杀人的把戏。其实,称章太炎为“民国之祢衡”有过誉之嫌,祢衡骂了曹操,逞一时之快,到头来还是被黄祖给嚓嚓了,而章太炎确是像爷一样地被袁世凯养着,那他没别的办法,这便是章太炎的不幸中的万幸了。还别说,经此一闹和一软禁,章太炎的形象顿时给点阳光就灿烂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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