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是明代的大奸臣,也是明代的大贪污犯。1565年,严嵩削籍时,从他家中抄出的白金计2055000余两。光是这白金,或许还比不上太监李广的“黄米”、“白米”,然而,“其珍异充斥,逾于天府”,如果折为黄金、白金,即使对于李广,恐怕也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这是明代继太监李广、刘瑾、江彬之后抄家抄出来的又一只老“大老虎”,该判“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然而,“老虎”是逐步大起来的。严嵩受贿,其胆量和胃口之大,都有一个发展的过程。
1536年,严嵩刚升任礼部尚书时,就有受贿的劣迹。当时礼部收录“译字诸生”,送大包小包向他行贿的很多,这是“货贿”,大概不很值钱,并非“珍异”之类,严嵩因此而“更高其价”,这件事被御史桑乔奏了一本,并提出要罢免严嵩的职务。
1541年,辅国将军表柚为谋袭其父的爵位,也以白金3000两贿赂严嵩,行贿的人和贿赂的量都上了一个大台阶。但上回吃了不该吃的肚子没有疼,严嵩也就一概照收不误了。御史叶经为此弹劾严嵩,嘉靖皇帝不但不降罪,反而宽慰于他,说是“嵩安心任事,勿以介意”,不久,还加封他为英武殿大学士,开始执掌内阁大权。
弹劾严嵩的还不只是是桑乔和叶经。南京给事中王晔、御史陈绍弹劾严嵩、严世藩父子“同恶相济,关通苞苴(贿赂),动以千百计”,严嵩自己也曾假惺惺地“疏辨乞休”,但嘉靖皇帝却是“优诏慰留”,生怕丢了这个宝贝。于是乎,弹劾归弹劾,严嵩依然是严嵩,不但贿赂越受越多,而且官也越做越大。
嘉靖皇帝对严嵩是够宽容的了,然而,这种宽容提倡不得。且不说“一家哭”与“一路哭”的老话,对严嵩的宽容,至少也是对那些弹劾严嵩的御史和给事中们的不宽容。他们以后几乎没有一个不遭到严嵩的毒手。而且,这种宽容,对严嵩本人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从某种意义上说,严嵩之所以成为“大老虎”,就是嘉靖皇帝宽容的结果。说得确切此,这是姑息养奸。假如在严嵩犯案作科之初,根据情节的轻重,该批评的批评,该处理的处理,该撤职的撤职,该法办的法办,“老虎”是大不起来的。
嘉靖皇帝宽容或姑息养奸,自然同严嵩会作《庆云赋》,作《大礼告成颂》,为他歌功颂德,把马屁拍到他的心头,以及在被弹劾时会装出的一副可怜相有关。但仅作如是观还是肤浅的。姑息养奸,并非是对下属失察。严嵩贪赃枉法的劣迹,嘉靖皇帝是了如指掌的,而他看中严嵩的,恰恰正是这种劣迹。劣迹就是把柄,有劣迹的人便于控制,便于利用。对有劣迹的人不但不予惩处,而且还提拔重用,能不使他对你感激涕零,甚至为你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善于玩弄政治手腕的人大致都谙熟此道。
严嵩终于被削籍抄家,不是因为他贪赃枉法,而是因为他僭窃专权,这才是嘉靖皇帝所不能容忍的。“僭窃”,直接威胁的是嘉靖皇帝的权力以至于皇位;贪污,归根到底只是老百姓的血汗,贪污得再多,也未伤及嘉靖皇帝的一根毛发,说不定还能从中得到一份孝敬。于是乎,严嵩接二连三地受贿索贿,他都眼开眼闭,听之任之;严嵩一有“僭窃”之举,他就要让徐阶暗中监察,并下决心除掉这个“老贼”了。
像严嵩这样的“大老虎”,往往要在政治上倒台之后,才被抄家抄出来,其根本原因,大概就在于这种对“贪污”和“僭窃”的轻重倒置——“民系国之本”,民被贪官污吏刮穷了,国家富不起来;民被贪官污吏逼怒了,皇位也是坐不长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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