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鲁迅去陕西讲课，无意中顶撞了陕西省长刘镇华，当地媒体如实报道刘省长发怒，结果被停刊好几天。

　　这件事告诉我们，民国是有报禁的，言说环境并不自由。

　　但是民国的报禁不是铁板一块。在陕西不能登报，不妨拿到河南媒体上刊发；在华界不能出版，可以拿到租界书局里印刷；在国民党治下的中原地区不能高喊“打倒蒋介石”,在伪满治下的东北地区却可以大喊特喊；在沦陷以后的北平不能高喊“打倒小日本”,在尚未沦陷的重庆、昆明和长沙却可以大喊特喊，甚至还必须喊……

　　民国自始至终就没有统一过，从辛亥到解放，中华大地一直四分五裂，这种情形直接导致战火连绵，民不聊生，国力薄弱，内耗严重，坏处之大，无与伦比。但是它也有一好处：割据者们各顾各，不再可能像大一统时期那样统一打击某种言论，这样一来，不管哪种思想都能找到合适的地盘茁壮成长。民国时代为什么会盛产大师？战国时代为什么会百家争鸣？这就是原因所在。

　　割据的好处还不止于此。

　　上世纪三十年代，阎锡山割据山西，红色政权割据陕北，两种政权毗邻而居，这边唱一嗓子信天游，那边就能听见。陕北搞土改，深受农民欢迎，吸引得山西老乡直想投奔红色政权，阎锡山见势不好，赶紧也搞土改，同时还在城里大搞减租运动，把太原市区居高不下的房租水平降了下来，连农村问题带城市问题一块儿解决。

　　再说南宋刚刚建立那会儿，北方难民大量南渡，南方土着趁机抬租，各大城市的房租轮番上涨，超半数新移民只能住进贫民窟。金国的间谍趁机散发传单，宣传北方的房子如何如何便宜，房租如何如何低廉，引诱宋民投奔金国。宋高宗急了，出台限租令，大建廉租房，着手减轻百姓的住房负担（参见《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第二十八卷）。

　　我的意思是说，两“国”相争，除了不斩来使，有时候还可以不涨房租--为了争取民心，相对英明的统治者会出台一些惠民措施。

　　多出大师，不涨房租，这就是割据的两个好处。可惜跟战火连绵、民不聊生相比，割据的好处实在太小，坏处实在太大。所以我既不向往民国的大师辈出，也不向往南宋的不涨房租，我只希望一直身处和平时代，同时又能看到思想开放，房价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