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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人不喜欢谷歌，德国人也有很强的技术，你们为什么不自己造个谷歌和它竞争？” 当我把这个问题抛给德国议会数字议题委员会副主席哥罗德·莱希巴赫（Gerold Reichenbach）时，德国外交部的朋友立即猜出我是来自中国的客人。 “德国建立谷歌，就像把大象装到屋子里，没有机会。我们无法和谷歌竞争。”莱希巴赫耸耸肩笑着说。 不赶走，不歧视，不另设门庭，德国人对付谷歌的方式其实很简单：法律。 德国人对谷歌感到恐惧和紧张 8月3日到8月9日，我应德国外交部之邀考察德国的网络政策，先后访问了德国议会、外交部、内政部、信息技术、通讯、新媒体协会等机构以及诸多与网络治理相关的民间组织。 无论到访哪里，无论讨论何种话题，都绕不开谷歌这个庞然大物。在德国网络治理的诸多议题中，如何对待谷歌是核心话题之一。 总结一下德国人的观点，那就是，不喜欢谷歌。 德国人不喜欢谷歌的原因，可能和大家想象的不同，这和意识形态、国家利益、国家安全没有多大关系。 提及谷歌，必然联想到斯诺登事件，美国人窃听的对象也包括德国领导人，默克尔总理很不高兴，还驱逐了从事情报工作的两位美国外交官。 但你要就此认为德国人讨厌谷歌是因为担心美国的网络攻击或反美，就大错特错了。斯诺登事件让德国人不高兴，美德兄弟关系受到了影响。但无论怎样两国还是同盟国家，还是兄弟国家。德国人不反美，绝不是因为反美而修理谷歌。 德国人对付谷歌，主要是内因。谷歌太强大了，在德国占有了95%的市场，谷歌街景可以收集到德国人在阳台上干什么。这让一向保守、一向关注个人隐私的德国人感到紧张和恐惧。 没错，德国人是保守的。他们对因特网和电子时代并没有毫无顾忌的予以拥抱。接待我的塞巴斯蒂安先生，连信用卡都没有。他说德国可能是世界上最敌视信用卡的国家。另一位女士听说我买手机、电脑、婴儿尿布都在网上解决，网上付款，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她说自己绝不这么干。 德国人所首要看重的不是如何启动互联网经济，而是关注对数据和隐私的保护，谷歌强大的数据搜集能力，让他们担心。 德国最大的出版社施普林格集团首席执行官玛蒂亚斯·德普夫纳（MathiasD?pfner）将谷歌比作瓦格纳《尼伯龙根的指环中》的巨人法夫纳。德国媒体称谷歌就好像是一个不断增加触手的“章鱼”。许多德国人担心，谷歌在建立一个不受国家控制的流动的帝国。 “德国数据保护的立法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大大小小的数据保护法律有上百个，”德国内政部的施坦策（Dr.Stenzel）博士告诉我。 可面对谷歌，德国的数据保护法黯然失色。德国人如果在谷歌搜到一条侵犯个人隐私的信息，想删除非常难，因为很难找到谷歌的人。 “因此，我们需要更和谐的、更现代的数据保护法，”施坦策博士说。 推动在欧盟层面立法对付谷歌 最近，德国考虑建立“网络法院”，以对搜索引擎与想保护个人隐私的用户之间的冲突作出裁决。此前，欧洲法院（European Court of Justice）作出了一个有里程碑意义的裁决，命令谷歌及其竞争对手删除有关个人敏感信息的链接。 即将就任欧盟负责数字经济与社会的委员的德国官员京特·H·厄廷格（Günther H.Oettinger）攻击谷歌（Google）在欧洲的影响过大，还表示希望能“削弱”谷歌的市场支配力。在柏林，副总理兼经济部长西格玛尔·加布里尔（Sigmar Gabriel）正在调查，德国是否能把谷歌列为国家基础设施的重要组成部分，从而将其纳入严格的国家监管的范畴。 与此同时，整个欧盟境内针对谷歌的诉讼此不断出现。 2012年8月底，德国政府出台了一项旨在保护网络知识产权的法律提案，该法律被其反对者称作“谷歌法”，因为它强制谷歌等搜索引擎向德国报刊网站缴纳稿酬。 2014年7月底，西班牙通过立法，规定包括谷歌等新闻搜索引擎网站在引用媒体内容链接时，必须向媒体付费，作为对引用媒体内容的补偿。如果不付费的话，将面临3万欧元至30万欧元的罚款。 这样一点罚款，对于谷歌而言是就牛之一毛，这一点德国人也心知肚明。对于谷歌，德国人骨子里充满恐惧、警惕而又暂时无计可施的复杂之情。 德国的恐惧可能会有政治后果。据《经济学家》杂志报道，经济部长西格玛？加布里尔已经暗示这家公司应该被分解。德国已经向欧盟竞争事务专员杰奎因？阿尔穆尼亚施压，要求重新拟定今年二月与搜索巨头谷歌之间的协议，这会使谷歌的竞争者们在搜索服务方面更有利。 德国有足够的理由担心数字化巨头的垄断，以亚马逊、facebook和谷歌的方式占领他们的市场。强大的网络影响使其竞争对手难以与之抗衡。如果谷歌滥用垄断权力，它应该被惩罚。阿尔穆尼亚发现其某些特有的滥用罪但达成和解。但没有理由认为，德国政治家希望把谷歌当做像天然气和电力网络一样的“基本设施”，或者说它应该被解散，这些更戏剧性的补救措施会让消费者受益。 像德国这样拥有强大实力的国家，面对谷歌时也觉得吃力，其他国家当然亦有同感，甚至更加无奈。前几年，法国总统奥朗德与谷歌总裁埃里克·施密特在巴黎讨论了谷歌从法国报纸引用新闻所应支付的费用。谷歌的反应是，如果法国实施这样的法律，其搜索引擎将拒绝索引法国媒体的内容。 于是，在欧盟层面通过一项针对谷歌的法律，被提上了议程。 施坦策博士这几年一直忙于此事。作为德国数据保护立法事务的代表，他每两个月就去布鲁塞尔开会，辩论、协商。 但两年多过去了，依旧没有结果。“这就是我们的方式，我们辩论、协商，看上去很慢，但需要考虑各方利益，”施坦策博士说。 为了准备草案，施坦策博士需要和各界人士会面，起草新的方案拿到欧盟讨论。内部部长的意见当然需要贯彻，商务部门、外交机构、民间机构的意见，都要汲取。谷歌、脸书等管理对象的声音，也要倾听。 即便德国红十字会这样看上去和数据保护立法毫不相干的机构，也会就此发来他们的意见。因为法规草案有一条是关于向第三国传输信息的规定。红十字会担心，他们向第三国捐助的邮件，得不到有效的保护和正确的对待。 这项已经耗时两年的立法，有望于2015年完成。对于德国而言，最大的挑战是这项法律如何和国内几百个关于数据保护的法律相适应。对于缜密的德国人而言，一部法律规定一切的做法让他们感到非常困难。 在自由和安全之间保持平衡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法律，也没有一部法律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德国人对此也非常清楚。 正因为如此，德国政府希望和谷歌、脸书等公司接触，让这些傲慢的大公司在德国本土设立联系机构，让人们有渠道接触他们。同时，他们希望这些公司的产品对用户更加友好。他们认为除了法规之外，还需要自律。和谐的产品和用户关系，应该是法律和自律的混合。 更重要的是，他们认为不应该为了保护隐私而放弃自由。 “因特网像是一个自由的房间，没有人能给出完美的方案。因特网不能自由到为所欲为的程度，不能无政府，我们努力在自由、安全和权利之间寻求平衡，”德国内政部的新闻官卡科斯基（Karkowsky）女士说。 因此，德国一方面采取法律方式保护公民的个人隐私，对付谷歌就是保护公民隐私的行为之一；另一方面，德国各界大力督促政府的信息公开。 保护的，是个人隐私；公开的，是政府信息。 汉堡，就是德国政府信息公开的典型。2012年，汉堡通过《透明法案》，规定议会决议、建筑物的批准、政府公共服务的合同、数据、专家意见都要公开，每个公民都有权上网免费查看。而且是，匿名查看。 这，可以减少公众对政府的不信任。 德国的朋友告诉我，政府不得以任何借口拒绝公开。假如需要公开的文件涉及某位市民的隐私，就用黑色把名字遮盖起来，但文件的公开是必须的。 德国对付谷歌不损害自由表达原则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德国谨慎地选择如何对付谷歌。 它当然不会把谷歌屏蔽，这不符合德国的原则。但它又需要有新的应对方式。施坦策博士告诉我，以前德国有针对新闻自由（Freedom of Press）的规定，那些相对单纯、简单，而今在网络时代，博客、推特等载体，让很多公民都有了表达意见的平台，管理的重点也转移到了自由表达（Freedom of Express）。 施坦策博士承认，对于服务器在国外的网站，确实很难管理，不可能派人去登门视察，也没法制裁。但他明确表示，不会使用屏蔽的方式处理。他更希望通过市场原则做事：如果你在欧盟市场提供了服务，就有义务遵守这里的法律。 在德国，自由表达当然合法，到街头表达意见也没问题。但涉及支持纳粹的言论和反犹言论，就不合法了。因此法律已有明文规定：支持纳粹和反犹属于非法。 德国外交部的穆勒女士告诉我，德国人到街上游行，呼吁巴以和平，这没问题，但高呼反犹太的口号，就触犯了法律，会被警察抓走。支持纳粹，同样也是这个道理。 违反这两项，属于犯罪，在网上也是如此。如果有人设立支持纳粹的网站，而且服务器在德国，就将是被德国警察依法取缔的对象。 另外，网上传播儿童淫秽，也是法律规定的违法行为，但成人不算在内。 除了这些法律规定的犯罪，有人在网上批判默克尔、批判各项政策，都属于自由表达观点的权利，政府也不会要求谷歌删掉。 “对我们来说，保护公民个人隐私处于第一位，”施坦策博士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