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在俗叫做鲁达、鲁提辖,出家后是谓花和尚鲁智深,应当算得上梁山一百单八将中不折不扣的英雄好汉。就在开篇出彩的故事“拳打镇关西”中,鲁大哥确实也耍了个不小的无赖。那郑屠虚钱实契强骗了金翠莲,确实欠揍。在这次打匪除恶的过程中,鲁提辖本应开门见山地陈明是非,理直气壮大打出手。但他却接二连三地耍出“花招”,要“镇关西”割十斤瘦肉切作臊子,又要切十斤肥肉,竟还要切十斤寸金软骨。终于那郑屠熬不过,叫道,“你莫不是特地来消遣我?”鲁达当时给出的答案是,“洒家就是特地来消遣你的”,紧接着把刚切好的臊子肉雨般地劈面打将去。郑屠抓了尖刀跳将出来,这才开打。直到把个郑屠打倒在地时,才说出这次重拳出击的真实理由,“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
按说鲁达应当是个真情直性的人,为什么做这事情却要如此的曲折?笔者斗胆忖度,可能原因有三。
一、为了打得过瘾。
试想,如果鲁提辖一见郑屠就义正辞严地说明来由,想那欺软怕硬的郑屠怕是要马上弯了腰、陪了笑低头认错,嘴里唯唯不停“提辖大人见教的是!提辖大人见教的是!您先坐下喝杯茶休息休息”又转身朝里面叫道,“小的们,赶紧给提辖大人割十斤瘦肉,十斤肥肉。不,你们不要动手。看我亲自孝敬提辖大人!”等他脸上堆了笑,把肉捧到鲁达面前时,那鲁达如何还能再下得去手?
只有寻他个麻烦,让那郑屠焦躁起来,暴跳起来,像个充满了气的气球了,这时才好打爆他。果然,强横霸蛮的郑屠被粗中有细的鲁提辖打了个痛快过瘾。至于“这厮不经打,三拳竟打死了”,这效果是鲁提辖未料到的,但的确也是他周密计划的一个结果。
二、以彼道还施彼身。
郑屠是个什么人?本来就是个无赖。骗了金翠莲,又把她赶出家门。本来并没有分文给人,却反倒又向人家要典身钱。逼得金氏父女沿街卖唱,有家回不得。
鲁提辖如若以君子之道,英雄之道来对付一个无赖,不免有些对牛弹琴。若鲁提辖给他讲道理,讲道义,不仅难以起到一个好的效果,还恐怕最后落得自己吃亏。不信,我们可以看历史,看现实。只要是英雄和无赖谈条件的情况,最终的结局总是无赖沾光,英雄吃亏。你既然无赖,好!我也不高抬你。咱们就在无赖的道道上耍一耍。直耍到那郑屠“开了彩帛铺”,又开“油盐店”,最后终于“做个水陆道场”了事。
让这个“郑大官人”就在自己的无赖道上寿终正寝,也算得上死得其所了。
三、英雄才华充分展示。
英雄之所谓英雄,在于一种气质,一种气概。并非总要拿捏着一个单一刻板的形象。鲁达粗直阔大,但又不能粗中有细,狡黠可爱。英雄自是有血有肉多面立体的。其实不仅鲁达,在《水浒传》中还有一位英雄,与鲁的行径手法几乎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也是一位可敬可爱尽人皆知的好汉,叫做行者武松。武二爷在快活林醉打蒋门神时,也是装呆卖傻,还煞有介事地“调戏”了蒋门神的小老婆。这才让蒋大为火起,结果和镇关西一样被打了个痛快过瘾!蒋正是耍了无赖抢了人家的酒店,这次也正好是个“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武松也在这次活动中,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表演才华。大家都知道,武二在男女大防上一直是谨慎清白,面对嫂嫂潘金莲的挑逗,他是不染半点的刚直汉子。但为了打蒋门神,他竟能做出如此好戏。还有一次不可不提,在十字坡对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他也曾使出如此手段,对孙二娘多次相激,可谓说尽疯话,要把孙耍一耍,想来有趣。
说说这些,我总觉得,这不能尽归功于施耐庵妙笔生花。相信芸芸众生中自有此英雄好汉,英雄中自有此妙趣横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