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业余的 ……”程晓玲坐在我的面前,淡淡地说。她的笑容明媚清澈,就像窗外的一陇苍翠,才被细雨洗过,纤尘不染。 的确,程晓玲不是所谓体制内的 ,也不是众所周知的几大电影公司的签约写手。这种“与世隔绝”的身份,似乎给了她坚持为本真而写的勇气。她与“第五代”导演肖风以及爱电影的人,组成了一支“梦之队”。他们共同的电影梦想,在“现代乡村三部曲”(《喊过岭的故事》《清水的故事》《海的故事》)开始萌芽,到“抗战三部曲”(《大劫难》《岁岁清明》《兰亭》)走向成熟。程晓玲的文字与肖风的影像,灌溉出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思想和情感的枝桠从最近30年间的乡村巨变,延伸到80年前民族危亡的战场。 程晓玲又是难得的勤奋。凌晨4点到6点钟,她总是沉浸在文字的王国里,小心翼翼地编织着一个又一个以精神为最高原则的人生。或许缘于总是迎着朝阳写作,她的世界里,男女主人公总是有一种积极、单纯、真诚的情怀,如同将混沌带向明晰的太阳。上一部《兰亭》刚上映不久,她又开始了新一轮与现实的对话。这一次,她把笔触对准了当下。她来到绍兴的一处小镇,确切的是说《兰亭》故事发生80年之后的地方。一切恍如隔世,战火平息,但生活并未走向平淡庸常。她发现,小镇生活比想象中要复杂,世事百态寓于方寸之地,于是有了“生之喜悦三部曲”的第一部《小镇男孩》。 “闭门觅句非诗法,只是征行自有诗”。程晓玲喜欢脚下的大地,这决定了她的讲述沉稳而扎实,她的诗情诗思有熟悉的真实的气味。观众问,《兰亭》的故事为何这样美,又这样残酷。她说,这些故事百分之九十来自史料和口述,这就是发生在我们民族记忆里,却被历史烟云遮蔽的小人物的悲喜苦痛。在《兰亭》里,她不写马克思主义者关于信仰的豪言壮语,她写一种朴素而珍贵的坚持,一种用生命换取认同的悲壮。写历史、写小人物,是因为相信历史并非大人物的专属,而是你我这样的无数的无名者来写就。写乡村、写社会的弱势者,是因为珍惜正在变化的世界,珍惜曾在这个时代生活过的痕迹。 程晓玲说,若用一个词汇来概括,“现代乡村三部曲”关乎心灵,“抗战三部曲”关乎觉醒,“生之喜悦三部曲”则关乎信仰。但这些都源自生活,因为她相信生活便是真正的哲学。因为信仰生活,那些从作品里开出的人性之花,才会有一种真实的色彩,或许不比绘画中那样瑰丽美艳,但一定带有难以忽视的生命气息。写作《小镇男孩》的冲动也在于此,让价值多元和利益纠葛社会里的小人物,让那些彷徨的、无助的灵魂,冲出现实来,透出一口气。 程晓玲欣赏的电影作者是台湾导演侯孝贤。她把侯孝贤比作电影的探险者,认为侯孝贤对于华语电影的贡献在于创造了一种从“有我”到“无我”的美学形态。这也是她追求和向往的创作境界。而侯孝贤也鼓励她,创作者的胸怀不应只装得下眼前的鲜花、掌声和回报,要站在历史的远方、站在未来。 我们无法忽视今天的时代语境。中国电影市场爆炸式的发展,让全世界都在猜测中国电影的未来走向。程晓玲把这条路比作深深的巷子。她看得到远方的阳光,问题就在于如何穿越这条巷子。好电影的标准,便是行走者的指南针。 艾略特说,我们所有探寻的终结,将来到我们的出发之地。生活,是程晓玲的出发之地与全部探寻的终点。 “因为,人是需要点精神的。”她看着我,目光笃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