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至2014年1月,“走廊医生”兰越峰先后向各级单位领导信箱投信反映医院问题,各级部门也多次介入调查,直到最后引起全国舆论的关注。 5月6日,绵阳市人民医院88名职工代表举手表决通过了对兰越峰的解聘处理意见。自此,与医院持续对抗长达数年的事业编制医生兰越峰终被院方解聘。 5月17日,按兰越峰的记录,是她坐在走廊的第791天。在接受重庆青年报记者采访时兰越峰经常答非所问,但事情解决后离开绵阳,却是其表达最为清晰的一个愿望。 关于工作 抗争决非唯利是图 重庆青年报:您现在还是坚持每天都去绵阳市人民医院的走廊上班吗? 兰越峰:是,那个是他们的迫害计划,我不因他们的打击迫害而改变我自己。解聘是他们单方面的,愚弄全国人民的,我没有旷工没有推诿患者。 重庆青年报:既然已经被正式解聘,您为何还要每天都去医院走廊上班? 兰越峰:我不认可他们的,这是他们单方面的。 重庆青年报:有媒体报道,过去两年多,您只是偶尔来医院走廊坐一坐,实际情况是怎样的? 兰越峰:“走廊医生”是被连续免去职务,无数次的口头宣布待岗、除名,而且是口头的,坐走廊坐了700天,坐走廊是被武力赶到走廊上所致。 我一直在走廊上,后来被赶出走廊,流放,到了CT室。我不是说不坐走廊,是走廊没有坐的,但走廊医生的内涵一直都在。现在又坐在走廊上,又被赶出来了,我的钥匙被收走,沙发被抬走,水也没地方喝。 重庆青年报:最初的时候怎么想到坐在医院的走廊上上班? 兰越峰:没地方坐啊,不坐走廊要算旷工啊。 重庆青年报:那您还打算这样在医院走廊坐多久? 兰越峰:能够坚持一天是一天,人在阵地在、正义在、真相在。 重庆青年报:您觉得一个真正的医生应该是怎样的?据我了解,坐在走廊办公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您的实际工作可以说几乎为零? 兰越峰:我是一个普通人我要生存,我要看病救人,再说钱,这个钱是国家按规定给的,该是怎么给就怎么给,你治病救人后你的代价、你的价值国家来实现。而在我的身边(医生)是先考虑的钱,后治病救人,就是一个颠倒的关系。但是现在他们剥夺了我的权利。 重庆青年报:您觉得您这两年多尽到了作为一个医生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了吗? 兰越峰:对,我尽到了,他(走廊医生)的社会价值是很大的,而且是对医疗乱象的一个呐喊。 重庆青年报:媒体报道,您曾向院方提过一些要求,其中之一就是让医院补齐您这两年共计24万元的绩效工资。您自己也说过医生的绩效工资是和“过度医疗”挂钩的,那您觉得此举是否与您自己的观点相矛盾? 兰越峰:24万元的绩效工资是医院主动找的我,而且还有第三方在场,如果是我要求的话他们早就把我的东西晒到网上去了。不是我,是他们在找我,问这个年薪12万我要不要,如果是该给我的一分钱也不要少,不该我的一分钱也不要多。 重庆青年报:那您觉得这个钱您应该得吗? 兰越峰:我现在还不清楚,是他们找的我,交换条件是要言过其实,但我放弃了,没有得,我不是唯利是图的人。 重庆青年报:这么多年与院方的对抗,您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和坚持来面对这些争议? 兰越峰:我的从容,从容不迫。另外就是我的性格,兰越峰刚强的名字,我一米五多,八十多不到九十斤,现在刚刚九十斤,很瘦小,但是我名字是一个刚强的名字。原来我爸爸给我比较封闭式的管理,但是我只要偷跑出去我玩的全是男孩的东西。我觉得正义的东西我决不妥协。 关于生活 孤独是一种享受 重庆青年报:看您的微博,这段时间好像还遭到了医院职工的辱骂,并发生肢体冲突,能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您觉得他们为何这样做? 兰越峰:前几天每天都是啊,脱我的白大褂。说他们的工资会受到影响,实际上已经受影响了,五千多的绩效拿两千多,医疗乱象有一点点收敛。是,每个人都很恨我,我理解他们,他们被利用的。 这个恨,但是我一点都不难受,我就觉得我挺心痛他们的,那么多人失去自我,那么多人不独立思考。 重庆青年报:您对您同事说的“我们坚守岗位成了黑心医生,她常年不工作却是英雄”怎么看? 兰越峰:那里面(指绵阳市人民医院)的很多人都和我素昧平生。我们平常都在忙自己的工作,没什么交流的,实际上都不认识,可能十年都没说过三句话,那是他们单方面的认为。你在坚守你的岗位,你过度医疗,你是像我一样做真正的医生吗? 重庆青年报:特别不开心的时候会不会找人倾诉? 兰越峰:我不用倾诉,现在就是有人来看我的,我们医院有员工、有同仁秘密关心我。还有就是我821的同事每周都要打好几通电话,我高中的同学、大学的同学都会打电话。 重庆青年报:会在意别人对您的评价吗?我看您会回复网友的微博评论,但您的微博评论中不乏网友对您的指责和谩骂?面对这些恶评,您会在意吗? 兰越峰:不在乎。你看我从来就不去回复,只回复正面的评论,反面的从来不辩解,也不删。那些恶评都是医院安排的,大概找几百人吧,轮番上阵。他们恶意八卦,我就觉得也不能淹没我的闪光点。 重庆青年报:据媒体报道,您现在每天的生活费是3元钱,这要怎么维系一天的生活?不在医院的时候都干吗? 兰越峰:现在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现在我一个月200块钱,100块吃,100块零用,怎么维持一天的生活这个就是我的一个绝密,以后我写小说会告诉大家。 不在医院的时候我为了保证安全,一下班就得回家,就在家看看书,上网。 我喜欢打扮自己,原来我爸爸不让我们穿裙子不让我们打扮,现在会比一般人更想要打扮,和以前一样的。 重庆青年报:您接受了许多媒体的采访,有算过到底接受过多少媒体的采访吗? 兰越峰:从2013年的5月到今天为止,没断过,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跟着,实际上是他们(媒体)在疯狂。兰越峰这个坐走廊也不算什么事情,医院一会儿罢工除名,一会儿网络除名,一会儿什么职代会开除,这些都挺奇葩的。 重庆青年报:您说您是夜猫子,为什么这么喜欢熬夜? 兰越峰:我每天都是一两点才睡觉。我现在的心态是不是幼稚我不知道,也是挺年轻的,还是二三十岁的思想和生活习惯,我现在都不觉得我50岁,我觉得我只有30岁。我一般都是在网上浏览新闻,看看书,上网不一定是两个小时,有时候一上去就是四个小时,凌晨两点睡觉的情况经常有的。 重庆青年报:您现在生活最大的压力是什么? 兰越峰:我生活最大的压力是看不到医院医疗体系改变的希望。 2014年5月6日,四川绵阳,院方将解聘合同送达给走廊上的兰越峰手中,但“走廊医生”拒绝签字认可 关于未来 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重庆青年报:现在是您一个人住还是和儿子生活在一起? 兰越峰:我一个人住,儿子在成都工作。 重庆青年报:儿子理解您吗? 兰越峰:我儿子就是以妈妈为自豪,他觉得妈妈没错,妈妈的决定没有错。我的娘家人也很支持我。我在其他人面前都不流眼泪,我在儿子面前就要流眼泪,儿子会打电话说“妈妈他们为难你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