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肇中(1936年1月27日—) 职业:科学家、实验物理学家 成就:发现“J”粒子,获诺贝尔物理学奖(1976年) 被美国政府授予洛仑兹奖(1976年) 意大利政府授予特卡斯佩里科学奖(1988年) 供职:先后供职于瑞士日内瓦欧洲核子研究中心、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 研究:高能实验粒子物理学,包括量子电动力学、电弱统一理论、量子色动力学。 我最怀疑的是自己 重青:您认为中国的物理学研究现状怎么样? 丁肇中:不好说得,我在中国的时间不长,每年大概回来一两天,所以不晓得。 重青:中国物理学研究的发展趋势是什么? 丁肇中:这个也不好说得,物理实验常常会有很多变数。经常有科学家有了一些重要发现,就预测物理研究发展方向,结果证明这些预测都是错的。 比如19世纪末,英国科学家开尔文爵士说“X射线是骗局”,美国科学家李·德福斯特说,电视从理论和技术上看是可行的,但没得商业价值,它只不过是个浪费时间的梦想。结果怎么样嘛? 物理研究是没得办法预测的,根本不可能说靠哪一个人就会带动一个趋势,任何东西都是通过实验来的,不是预测。 重青:您曾经强调,如果一个理论与实验结论不符,那么这个理论就不能存在,这表明您是一个怀疑论者吗? 丁肇中:可以这么说,我最怀疑的是自己的能力。我做实验非常小心,每一步都会怀疑是不是错的。实验中数据多、步骤复杂、仪器也多,只要发现有一点问题,我都会重新做。所以,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做过错误的实验。 你们看到的是,现在有很多国家、很多科学家支持我,但一开始并没得那么容易。最初,很多科学家都说我的实验没得意义,就像“J粒子”的发现一样,很多人都说已经找到了所有的粒子。结果证明,还有一种“J粒子”。这种粒子的生命比其他粒子要长一万倍,而且还发现了很多类似“J粒子”的其他粒子,我也因此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重青:您怎么评价清华大学教授薛其坤的量子反常霍尔效应没有拿到诺贝尔物理学奖这个问题? 丁肇中:这很正常,诺贝尔奖并不是完全公平的,我觉得很多研究都足够诺奖的分量,但都没有得奖,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没有获诺奖并不表示他们没有为科学做贡献。 我从来没做过错误的决定 重青:都说您不怎么合群,朋友也不多,是这样吗? 丁肇中:跟我一起工作过几十年的人几乎跟我没得除了工作以外的来往,我也几乎没有到其他科学家家里吃过饭,与他们保持距离是为了做更好的决定。 我很少参加咨询委员会、评审委员会,与物理无关的活动,我从来不参与。曾经江泽民、温家宝来参观过我的实验室,我也只给他们讲我的实验。这也算是在我有限的知识领域里,给国家领导人提高一下知识。 重青:这么说的话,您可能对物理实验特别了解,但生活上几乎“一窍不通”? 丁肇中:至少我女儿是这么认为的。比如过节,我送的礼物他们都不满意。 重青:您曾经说过不太听别人的意见,为什么? 丁肇中:我不是不啷个听别个的意见,是绝对不听。我们现在有600多个科学家,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意见。在会上,他们所有人都可以发言,但我会独立思考,想清楚了就做决定;如果没清楚,下次开会继续讨论。一旦我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改,即便很多人反对,也没得用。 重青:会不会有很多人觉得您“独裁”,选择退出呢? 丁肇中:没得。那么多科学家之所以愿意听我的意见,是因为到目前为止,在科研上,我从来没有做过错误的决定。 要晓得,科学不能投票,大多数人的意见并不代表科学。科学不是少数服从多数,是少数人用实践去推翻多数人。 我从来没遇到过经费短缺问题 重青:目前正在做的研究是什么? 丁肇中:主要是做国际空间站实验,1994年,我们与美国、俄罗斯、日本和欧洲一些国家合作,在离地球420公里的地方建了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空间站。做这个实验的目的是找出宇宙的起源。宇宙大爆炸前处于真空状态,存在物质与反物质。现在是物质组成的宇宙,而我们想要找到的由反物质组成的宇宙到哪里去了? 重青:这个项目目前花了多少钱?您的实验缺过钱吗? 丁肇中:目前大概花了20亿美元,不过我的实验,还没有遇到过经费问题。因为到目前为止,我的实验从来没有失败过,所以很多国家都很愿意提供经费。 今年,我们还会发表一些其他的研究,比如说宇宙中暗物质可能的来源。现在我们能看得到的物质只占整个宇宙的20%,还有80%的物质是看不到的,我们把它称为暗物质。 重青:美国人60岁就可以退休,您为什么不退休呢? 丁肇中:我从来没想过退休,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数据分析,根本没得心思想那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根据美国法律,退休了就不能向政府申请经费。而且,我对科学非常有兴趣,我还想继续做下去。 重青:您一辈子做实验,您一生最坚信的是什么? 丁肇中:好奇心。我对任何实验都充满好奇,我一直觉得,一个实验花了那么长的时间,花了很多钱,我一定要做好,因为有时候一个实验不会被重复做第二次。 重青:很多科学家晚年都研究神学,比如牛顿、爱因斯坦、居里夫人、达尔文等,请问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您自己研究神学吗? 丁肇中:我不研究这个,至于别的科学家为啥子会研究,我不晓得。 我印象最深的是磁器口 重青:您受聘重庆研究院首席科学顾问,请问会有一些具体的合作吗? 丁肇中:这次来重庆,中国科学院重庆绿色智能技术研究院让我印象深刻。虽然成立不久,只有三十几个人,但有很高的水准,做的很多研究都非常有意思,创新性非常好,我觉得他们真的是做事的人。所以我对袁家虎院长说,如果有青年科学家愿意到我这里来,我会尽量帮助他们。 重青:接触了那么多中国科学家,请问您能预测一下,我们中国科学家什么时候可以拿诺贝尔奖呢? 丁肇中:中国人占世界人口的1/4,所以拿诺贝尔奖的人数也应该是这个比例,我是这么希望的。至于啥子时候可以拿到这个奖,我真的不晓得。 重青:这次回重庆,与您儿时的印象有什么不同? 丁肇中:在中国,我印象最深的地方是磁器口。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待了8年。磁器口跟从前也没得太大的变化,这次回来,特别像回家。我还专门到磁器口找了一下我小时候游泳的地方,结果没有找到。 访问母校磁器口小学的时候,还好老师没把我小学的成绩单找出来,我小时候可不是个好学生哟。那时候,日本飞机经常来轰炸,根本没得心思好好读书。 到美国后,我开始对物理有兴趣。为啥子呢?因为美国课程可以选修,我想选那种不用花太多时间就能得高分的课程,所以就选了物理和数学。我觉得我还是有点天赋的。 重青:现在生活中的您是什么样子的? 丁肇中:我现在跟年轻时差不多,因为我和太太都在实验室工作,经常都没得时间煮饭,所以每天生活很简单。早上七八点起床,简单吃点早餐就去实验室了;中午,我的助手会给我带一份午餐到实验室,晚上也基本差不多。不过有空的时候我会去游泳,天气好的时候我会步行30分钟,就当锻炼了。 文/重青记者马荣丽 逸闻趣事 丁肇中获诺贝尔物理学奖,麻省理工学院为他举办了一个庆祝会,但他并没有参加。当被问及原因时,他说:“可能忘了请我,我回去以后庆祝会早就完了。” 丁肇中告诉重青记者:“每次回国都会有人找我题字,我有50多年没写过中文了,最害怕别个找我写字,实在没办法就只有找我夫人代劳。” 在回答“爱不爱学习?”时,丁肇中说:“我小时候不爱学习,就喜欢相声、二胡、杂技,每次考试都是倒数。” 丁肇中访问重庆,回忆父亲当年的趣事:“父亲喜欢抽烟,经常一手拿烟,一手拿粉笔,经常把烟当成粉笔在黑板上写字。” 一位小朋友提问,一上来就说“丁爷爷您好”,岂料丁教授连说:“千万别叫我丁爷爷,叫我丁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