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主人】魏微, ,生于1970年。她的创作以小说见长,著有《姐姐和弟弟》、《流年》等十余本书籍。她的小说多次登上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曾获鲁迅文学奖、中国小说学会奖、庄重文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等奖项,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法、日、韩、意、俄、波兰、希腊、西班牙、塞尔维亚等多国文字。现供职于广东省 协会。 第一次来到魏微的书房,正值2013年的最后一天。满大街都在寒风中迫不及待地弥漫着2014的味道。直到走进她家,在暖洋洋的电炉旁听她讲述看书的喜怒哀乐,一切在瞬间慢了下来,让人暂时忘却了窗外对于新年的急切,仿佛回到平常的一天。 魏微是个小说家,也爱读小说。如今许多人都喜欢在小说中阅读快节奏的故事,但魏微说她不在乎一部小说讲的是什么,却很在乎一部小说用怎样的节奏和语调来讲故事。对于她来说,有条不紊地享受这些细节,才是阅读小说的欢愉之处。 读书不能太专业 信息时报:一个人的阅读面有时会和他的职业相关。你是一位职业小说家,小说是你平时主要的读物吗? 魏微:说到文学书籍,我早年读得比较多。最近七、八年读的小说相对较少,反而经常涉及一些社科、历史类的书籍。我读书也是一阵一阵的,如果某段时间不需要写作,读得就会多一点。如果正在写作,就少读一点,通过阅读寻找文字的灵感。 信息时报:你的书架上书籍的分类和摆放很有条理,你会系统地阅读某类书籍吗? 魏微:我把读书当成一件事情来做,是从当 开始,但不能说我就是系统地读书了。我觉得写小说不是做学问, 读书没必要太系统化。对于那些经典的作品,需要或多或少地有所涉猎,但不需要每本都读,只需要找自己感兴趣、有感觉的 来反复读。 我认为经过一段时间的创作后, 读书不能太专业。放宽阅读面对于写作是一种调整。如果你几年不读文学书,读些其它门类的书,再回过头读文学书,对于文字的新鲜感会重新出现。如果你长年读文学书,在这个行当里时间太长了,反而会感到麻痹。 信息时报:你说到近几年喜欢读历史、社科类的书籍,能结合具体的例子谈谈吗? 魏微:大概从四五年前起,我喜欢读一些重新再版的老书,例如曼彻斯特的《光荣与梦想》、赫尔岑的《往事与随想》,还有爱伦堡的《人·岁月·生活》,等等。我通过这些书了解整个二十世纪的历史,它们看上去特别有感觉。 《光荣与梦想》讲的是美国断代史,它的作者是一名新闻记者。1980年代出版的时候,这本书影响了一代青年,译文也很棒。再比如爱伦堡的回忆录把二十世纪欧洲的历史和文学家、艺术家的生活结合在一起。我现在喜欢看回忆录一类的书籍,不怎么爱读纯学术性的书籍。 信息时报:说说小说吧,你在2013年读了什么小说? 魏微:年初读了《2666》,上半年读了金宇澄的《繁花》。我喜欢这两本书,特别是《繁花》,我喜欢这本书的语言。作者是上海人,小说是用上海话写成的,但即使是外地读者也能看懂,既原汁原味,又很鲜活。 故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格调 信息时报:有没有一两本小说是你经常放在身边的? 魏微:如果一定要我选,我选《红楼梦》和博尔赫斯的小说。 信息时报:这两种书的风格反差很大,很难想象你读完《红楼梦》后再读博尔赫斯,是一种什么感觉? 魏微:反差的确很大,不过因为我长年阅读它们,已经习惯于这种思维转换。红楼梦的格调是非常中国的,所以当它被翻译到国外以后,外国人并不十分喜欢,因为它变成英文后已经失去中国味了。 博尔赫斯给人的感觉是奇妙的。我很喜欢他的故事,但是我读博尔赫斯读得太多了,以至于我已经不在乎他写的是什么故事,而是喜欢阅读他叙述的口气。那是一种花里胡哨的老人腔,读上去特别亲切,而且独一无二,任何人都学不来。 信息时报:所以对你来说,重要的是叙事格调,而不是故事本身? 魏微:没错,我觉得文学的动人之处全在于细节,托尔斯泰式的宏大打动不了我。每个 都拥有自己的叙事格调和体温,他的风格才会显现。 举个例子来说,塞林格写过一本《九故事》,里面的故事都有一种历史背景,就是二战以后年轻一代的彷徨。塞林格的魅力在与他从不强调这种历史背景,而是靠对话和细节在支撑叙事的力量,是自然的呈现。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读《九故事》,还感觉读不下去;几年前再读的时候,我读懂了这种格调,那种激动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 信息时报:可能许多人都知道塞林格写过《麦田里的守望者》,但很少有人知道《九故事》。 魏微:这两本书的风格完全不同。《麦田里的守望者》人见人爱,小孩子爱看,我这样的专业读者也爱看。《九故事》里的小说几乎没有故事,全都是对话和场景描写,看上去好像很平淡、很日常。你读的时候可能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但是看完之后会感到特别悲伤,然后你会惊奇地发现:原来小说是可以这样写的。 当代小说很难做到雅俗共赏 信息时报:不少当代小说都有一定的阅读难度,你觉得大众读者应当怎样去阅读它们? 魏微:对于大部分当代小说,我觉得必须是经过文学训练的人才能读。拿我母亲来说,她以前很少读书。在我当了 以后,她也开始越来越多地读书。她爱读《红楼梦》,爱读《围城》,她觉得《围城》是最好的小说。我觉得她读的这些作品确实是可以做到雅俗共赏的,但是当代小说很难做到雅俗共赏。要想既能在专业范围内得到称赞,又能为大部分读者所喜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许写出这样的作品是 的理想,只是这个标杆可能太高了。 信息时报:但是市面上有些当代小说的销量依然不错,比如《百年孤独》。 魏微:和其它当代小说相比,马尔克斯作品的故事性可能更强一些,但他肯定卖不过村上春树吧?我觉得马尔克斯不算是一个大众 ,我不太清楚他的读者具体是哪些人群,或许他的读者数量和米兰·昆德拉差不多。 信息时报:我接触过一些大学生,他们其实并不拒绝当代小说,只是不知道怎么读,也没有老师教他们怎么读。 魏微:我身边有朋友在大学中文系教书,他们对此也感到困扰。或许他们的说法有些片面,但他们说近几年来即使是对中文系的学生讲当代文学,学生也感觉到陌生,许多作品都没有读过。 对于当下阅读的情况,我并不乐观。我觉得年轻一代读书相对较少,也许他们在网络上逗留的时间更长。即便是中文系毕业的学生,如果四年阅读仅仅是为了完成学业,大学以后不继续读,也就全丢了。我也曾经想过,如果我不是从事这个专业,很难想象自己现在是否有闲心去读书,这的确是个令人困扰的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