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所收入的,是我断断续续写下的一些历史随笔,写作的时间跨度较大,早的写于1992年,晚的写于2006年,相距十几年。而且,有的是为报纸写的,有的是为杂志写的,风格和形式也不一致。不过,在我的文件夹中,它一直自成一类,名为《旧梦重温》,也就是说,它是故纸堆中找出的一些梦想——100多年前,80多年前,60多年前,知识界曾有的一些梦想。古老的中国是不喜欢做梦的,但在辛亥革命前后,却进入了一个理想主义的时代,人们不仅心怀梦想,而且为梦想所激励,变得激情满怀。也许与这理想与激情有关,奇迹发生了,这个古老的帝国迎来了一场真正的革命,终结帝制,创建共和,一个崭新的国家竟然顺利诞生。它是东方第一个民主共和国,虽然不甚健壮,可哪一个婴儿生来就能健步如飞呢?可是,无情的现实却又明摆着:在这样一片具有几千年专制传统的土地上,方方面面都不可能为新生的共和国做好准备——古老的帝国不可能为民主共和国准备下合格的国家公务员,也不可能为她准备下合格的现代公民。所以,这个新生的婴儿营养不良,看护失当,体弱多病,很不讨人喜欢。一些人因此对她弃之不顾,走上另图孕育之路;一些人却不忘当初的梦想,并且进行过种种抗争。这一切,构成了一段曲折坎坷的历史,也构成一段前仆后继的追梦之旅。面对发黄的旧报刊,重温那些梦想,我常常被先贤们深深打动,敬慕之余,又叹息自己作为后来者之不肖,所以就有了这些文字。
在我的电脑中,文件夹就像一个个不同的筐,装着各种不同的文字。当某个筐中的文字积累到一定程度,当然就想编辑成册,送交出版界的朋友。不过,我有一个弱点:极不善于为自己的著作取名。过去出版的那些书,凡书名响亮而且卖得好的,多是出版界朋友所赐。本书最先由黄河出版社于2007年出版,我自拟的书名是《旧梦重温》,编辑却建议用《大梦谁先觉》,因为涉及发行量,我没有反对,后来的事实也证明编辑是对的,该书果然卖得不错,但我的心里却多少有点不舒服,因为这书名和书的本意似乎拧着。一般读者是不注意的,却也曾有一位读者给我写来长长的信,表扬之后指出书名与内容“存在某种张力”。真难为这位读者,用“张力”给我留了脸面,但我明白,什么“张力”?事实是书名与内容相矛盾。正因为这样,我很高兴能有重新出版的机会。
重读原稿,觉得一些地方似乎应该做些修订,因为时隔二十年,有的想法与今天的想法已有差异,有的表达则显然不到位。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改动,一些认识可能有所深化,但一些文字也许要失掉光彩,因为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与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年,笔下的状态大概不一样。而且,改过之后,就不再是那个年代的作品了。继而又想,想追求完美吗?自己已出版的书又有几本是表达到位的?能不缺胳膊不少腿,就算不错了。于是决定保持原貌,不作修改。
当然,错别字是要改的,原版的种种误排,原稿的种种笔误,这次都做了校改。除此之外,《大梦谁先觉》出版时抽掉的几篇,这次也重新收入。这是需要说明的,也是本书与原版的不同之处。
感谢广西人民出版社!感谢年轻的老朋友田珅兄!感谢多年来一直关心我、支持我的读者!本书肯定有许多不足之处,还望不吝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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