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张鸣:我不承认我是一个自由主义者
时间:2013-02-17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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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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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外国记者曾经问我,你又没有到西方读过书,你的自由主义思想是从哪里来的呢?我说,首先我不承认我是一个自由主义者;其次,我的确酷爱自由,但这是本能,我与生俱来的秉性。
这些年来,每年都要拉拉杂杂写上好些文字。有一些是应付报刊的专栏,有人说是时评,有人说是杂文的东西。还有些是读书笔记,看杂书,看到会心处,随手写点什么下来,居然也有人要,算是随笔或者散文。忝列于学者之列,但学术文字越来越少,即使有一些学术上的思考,也往往以随笔的形式弄出来。有时候非要写一篇学术文章,硬着头皮写出来,结果一看,除了有注释之外,还是像随笔。
如果有人说,喜欢写随笔的都是比较随便的人,如果这个随便有特定的范围,单指散漫,不喜欢受约束,我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人有这样的毛病,多半是天生的。很多成功的男人,回忆少年时代,都说自己不喜欢上学。我非成功人士,但小时候的确也不喜欢上学。只是人家不喜欢上学,是因为淘气,喜欢玩。我倒不全是这样,我是不喜欢上课,讨厌在课堂上听课的感觉。如果让我自己看书,倒还是可以将就的。
我从小就不是很淘气,打架闯祸这种男孩子常有的节目,我基本没有。虽然不喜欢学校,但还是能坚持去——怕被老师告家长。“文革”初年,课实在上不下去了,但我还是每天上学,尽管心里对学校、对课堂十分讨厌,每天上学,对自己都是一种负担。不久因为思想反动,不肯跟父母划清界限,被我的班主任兼学校革委会副主任开除,心里也没有太多的难过,反而感觉一阵轻松。一年之后再被叫回去读书,也没觉得有什么高兴。其实,当年学的那点玩意儿,根本就不算什么,无须老师教,自己看看就大体明白。而且一学期下来,也没个考试。绝大多数同学年复一年读下来,小学识几个字,中学还是识那几个字。好些大老粗农工的家长,指望儿子姑娘能写封信都不成。所谓上学过程,除了劳动,就是玩。对于我这样公认学习好的学生,劳动的机会比别人还多。经常上着上着课,学校的校工来了,跟老师说,今天要一个跟车的。老师就冲我一努嘴,你去吧。我就抄起铁锹跟着装车去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喜欢上课,不喜欢学校,其实也不喜欢考试。现在想来,我是不喜欢那种集体生活的感觉,那种被教导的感觉。宁愿自己看,自己琢磨。哪怕领会错了,也自得其乐。上帝罚我,最后让我做了教师,不喜欢听人家课的人,现在要给人家上课。作为对上帝的反抗,我上课从来不点名,学生可以随便出入,不想听,就可以不听,绝不会因此影响他最后的成绩。我一直认为,大学生应该待在图书馆里,而老师的课,无非是教会他们怎么读书,这样的课,应该在客厅里,而非在教室。没有学会自己找书读的学生,大学基本就白读了。
一个外国记者曾经问我,你又没有到西方读过书,你的自由主义思想是从哪里来的呢?我说,首先我不承认我是一个自由主义者;其次,我的确酷爱自由,但这是本能,我与生俱来的秉性。
我就是这样一个偶尔上点课,偶尔写点文字的吊儿郎当的一个人。
这样的人写出来的文字,突出的感觉,就是不正经。因为我正经不起来。小时候看《卓别林自传》,他说,不管什么道貌岸然的大人物,怎么个装法,只消乘他不备,在他屁股上踢上一脚,他就完了。(大意)这话我最欣赏,没多少机会参加大型宴会,出入高级场合,实在地踢人屁股,有点难度。但在文字上这样踢,还是可以的。你踢,我踢,大家都可以踢上一脚。
看你还装不?
我从来都知道,我的文字登不了大雅之堂,因为我这个人也上不到那里去。但是偏偏这些年来,总有人喜欢把这些文字结集出版,出就出吧,别的不管,至少可以赚点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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