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田沁鑫:导演就是个攒戏的师傅
时间:2012-03-19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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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仲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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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沁鑫:对。什么导演艺术家呀?你想明白了,就可以放下身段,干得比较轻松自由。我就知道,无论话剧还是什么剧种,只要有演员存在的都叫戏班子,戏班子里自然有攒戏的师傅。导演是什么?就是攒戏的师傅,真没什么可以讴歌和炫耀的。我常对青年导演说,别总牛
她被誉为当代最具实力和影响力的新锐导演,以解读中国文化经典闻名,代表作《桃花扇》、《红玫瑰与白玫瑰》、《四世同堂》、《电影之歌》等,以现代艺术与古典美学的完美融合而独树一帜。目前,她正与刘晓庆和天津人艺合作排练话剧《风华绝代》——
田沁鑫:我骨子里是个戏迷
短发,圆脸,圆眼镜,黑色中式对襟小夹袄,黑色灯笼裤,一身修行装束配上腕间一串佛珠,眼前的田沁鑫不像当红话剧大导演,更像一个参禅打坐的佛家女弟子。
这位乍看有些深奥古怪的中年女子,接触之后便会感到她的热情、幽默和率真;尤其当你了解了她的身世、才气和业绩后,便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田沁鑫,中国国家话剧院导演,以解读中国文化经典闻名,成名作《生死场》即根据女 萧红的小说改编,之后的《赵氏孤儿》、《桃花扇》、《红玫瑰与白玫瑰》、《明朝那些事》、《四世同堂》《电影之歌》等,无不以现代艺术观念与东方美学的完美融合、肢体表达和诗化语言的完美融合,以及复杂的时空结构、强烈的视觉冲击,在中国戏剧舞台上独树一帜。个人及作品屡获中国舞台艺术最高奖,如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文华奖编剧和导演奖、曹禺文学奖编剧奖、“金狮奖”导演奖等,被誉为当代最具实力和影响力的新锐导演。
近日,“田沁鑫戏剧演出季”之《四世同堂》在北大百年纪念堂连演三场,场场爆满,一票难求。而做为演出季的女主角,田沁鑫却抽身来到天津,排练她的最新力作、由刘晓庆主演的话剧《风华绝代》。
本报记者前往田沁鑫下榻的天津一家星级酒店探访时,她正与天津人艺院长钟海及一位年轻美术设计席地而坐,面对茶几上一个微缩的《风华绝代》布景模型,商讨最后的修改方案。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待田沁鑫送走众人,终于能与记者面对面交谈时,已是夜阑人静。紧张排练了一天新戏的田导面带倦意,不时打个哈欠、上下眼皮不住“打架”,却依然思路清晰、谈兴不减,而且有问必答,实话实说。
交谈中最令记者震撼的是,虽身为导演,获奖无数、享誉海内的田沁鑫却公开抱怨当导演太累,不是她理想的职业。那么,她最喜欢干的是什么呢?“我骨子里是个戏迷”,田沁鑫笑着说,“看戏、参禅、喝茶,是我人生的三大爱好”。
当画家的愿望被妈妈扼杀了
记者:据我所知,你自幼打下坚实的传统文化功底,而且多才多艺,是个跨界的复合型人才。先介绍一下你的身世和经历吧!
田沁鑫:我是地道的北京人,一半血统是在旗的,与老舍同属正红旗。祖先是皇太极入主中原时,与皇上一起进京的(笑)。我是被隔辈人带大的,姥姥姥爷酷爱京剧,姥爷与马连良关系不错,所以我从小就受到传统艺术的熏陶。小时候我最爱读明清小说,红楼,水浒,三言二拍;外国小说看过《简爱》、《基度山伯爵》等。科幻小说我也爱看,尤其叶永烈的科幻小说几乎被我看遍了。
小时候我挑食、身体不好,父母就送我到什刹海体校锻炼,由西方现代舞老师给我们上课,较早接触了现代舞。稍大父母又送我到戏校学习。但我爱看戏胜过爱演戏,因为我一上台就哆嗦(笑),当演员完全没有饭吃。我最大的愿望是像妈妈那样当一名画家。我觉得我要画画会非常幸福,因为我生性好静,比较内向,画画可以不说话,只跟画笔、颜色和线条打交道,不用跟人打交道。最难的是跟人打交道,多累呀(笑)!
记者:画画你正式学过吗?为什么没走上绘画道路呢?
田沁鑫:嗨,当画家的愿望被我妈妈扼杀了(笑)!她是个画家,却不让我报考美术学院,说女孩子哪有几个能成大画家呀!再说你画得水平也不够,要考美院就得求人,而她不愿意求人。
画画的梦想破灭了,我就到电影学院旁听。我喜欢电影文学,但电影学院分数线高,我考不上。我还喜欢考古,想考北大考古系;看了电影《李四光》,觉得敲石头、与大自然接触挺好玩,也想考地质大学……我就喜欢孤独的职业(笑),从未想过当导演。为什么最终选择了中戏导演系?毕竟我学过表演,专业上比较接近,又是做幕后工作,而且相对比较好考。
我骨子里是个戏迷
记者:这样说来,你在戏剧导演上的成就,基础都是在中戏的四年学习中打下的吧?
田沁鑫:也不全是。我觉得我最受益的是看戏。因为早在戏校学习时,我就看遍了北京人艺、青艺和全国各地晋京演出的剧目。据不完全统计,我国的地方剧种多达360余种,在戏校七年,我看了三年戏,没看过的剧种,大概只有西南地区的傩剧了。
一位朋友曾经问我,如果你没名没钱,最想干什么?我想了特别短的时间就想起来了——我大学毕业后一无所有,就喜欢骑辆自行车到京城各大剧场看戏。我会为今晚能看一场北京人艺的话剧兴奋不已;会为认识一个剧场工作人员或演员兴奋不已。我会请他吃饭,让他为我踅票;也可以去做义工,能让我“蹭”出戏看。看完一出戏,我会跟朋友一起,大冷天在一个特别小的铺子里,买瓶啤酒、一盘最便宜的花生豆,兴奋地聊着甚至骂着那出戏,骂完下次还看(笑)。这就是戏迷的生活,我骨子里是个戏迷(笑)!
记者:从你的话剧中,可以看到西方现代艺术的影响,这是否与你曾到英国和日本“游学”有关?什么叫“游学”呀?
田沁鑫:看戏呗!在中戏上学时,我有机会参加了东京青少年艺术节,两个月里看了好多戏。去英国是1993年参加伦敦国际艺术节,其间还访问了莎士比亚的故乡,在他墓地旁的教堂里看到莎士比亚的雕像,与以前看到的画像不同,是一个大脑袋的男人,脑袋长得像个大冬瓜(笑)。我还在麦克白、哈姆雷特等戏剧人物塑像前,一一模仿他们的姿态合影留念……所有这些都是无形的影响。我想,有这样与世界戏剧大师亲密接触的机会,也是苍天眷顾吧!临别,我花七英镑买了一尊莎士比亚的雕像背回中国。当时我很穷,花钱很省,却舍得省下一顿饭钱买个雕像,大家都觉得很奇怪(笑)。
导演就是个攒戏的师傅
记者:我觉得你的艺术经历特别有趣:妈妈把你当画家的愿望扼杀了;现在,由于做了导演,又把你当戏迷的乐趣剥夺了。不过,当导演毕竟是你情愿的呀?
田沁鑫:谁想当导演啊?(笑)。我喜欢当戏迷。由于是戏迷,人生就有很多误会,也有很多幸运。误会是:你是个戏迷,却把它搞成专业了;幸运是:正因为你把它搞成专业,你看戏时所有的积累都帮助了你。人生就是这样一种欢喜和无常。然后有些戏不用太费力气就能做出的原因,是我知道这出戏怎么搞,以及怎么搞得更好。
记者:那是因为你肚子里装的戏太多了!
田沁鑫:对。什么导演艺术家呀?你想明白了,就可以放下身段,干得比较轻松自由。我就知道,无论话剧还是什么剧种,只要有演员存在的都叫戏班子,戏班子里自然有攒戏的师傅。导演是什么?就是攒戏的师傅,真没什么可以讴歌和炫耀的。我常对青年导演说,别总牛哄哄的,不就是天赋好点,鉴赏力高点,还有不知哪来的一点情怀;然后会写点字,能把你的意思写清楚了,发个导演阐述或与记者聊时能聊到点儿上,就完了呗(笑)!是不是艺术家,得看后天的修为,有无善良悲悯之心,能否让观众体味到你那个舞台上所有假想的社会里的人情世故,从中得到一种情感和心灵的观照,或者产生某种思想和思考。如果你不把这个弄好,只想着艺术家的大帽子,那就本末倒置了。
我的戏剧比较“颠狂”
记者:都说你的舞台剧别开生面,好看、过瘾,恐怕与你的艺术观和美学追求不无关系。如东方美学与现代艺术的融合、肢体表达与诗化语言的融合等。你是怎样在舞台营造出这样的艺术境界的?
田沁鑫:我的戏剧比较颠狂(笑)。我会把古典的美学形式进行现代化包装和呈现,“翻译”给当下的观众,非常有画面感和艺术气质。不错,我在英国接触过西方现代艺术理论,看过伦敦大剧院和泰晤士河边的戏剧表演,甚至法国残酷戏剧创始人安特·纳尔托的很多极端艺术理论也影响过我。但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消化吸收后,为我讲述中国故事服务。比如《桃花扇》,我想在舞台上看到明朝人的生活方式,看到秦淮河畔一群风韵迷人的美女徜徉其间;侯方域等人划着船,与岸边三三两两的歌伎们眉目传情。那些女演员们都是抱着跑龙套的惯性思维来的,我说你们不是龙套,而是剧中一个角色,每个人的服装造型都很漂亮优雅,决不敷衍。我会尊重每个人的生命存在方式。
记者:去年,你的《夜店》和《大家都有病》十分火爆,就是“颠狂喜剧”的代表作吧?
田沁鑫:对,《夜店》受欢迎的程度是我始料不及的。因为我的制作人李东与徐峥关系挺好,徐峥演过一部电影《夜店》,就改编成话剧,也让年轻演员们练练手。《大家都有病》是根据台湾漫画家朱德庸的同名漫画改编的。这两部戏在表演风格上都符合我提出的“颠狂喜剧”的概念,即比黑色幽默更正面、热情些,演员演得很颠狂,观众看得很开心,这不挺好吗(笑)!
《风华绝代》是为了捧晓庆姐
记者:近日,你和刘晓庆出席话剧《风华绝代》发布会的新闻被各大媒体炒得火热,你是怎样想起要将赛金花的生平事迹搬上舞台的,为何要请刘晓庆领衔主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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