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交战,宋高宗亲下手诏杀金军从未胜过之宋军第一战将岳飞。 匪夷所思。因为,宋高宗根本没理由杀岳飞。岳飞不怕死,不要钱,不贪色,不爱权,忠君爱国,文采过人,《宋史·岳飞传》称他“有诸葛孔明之风”。5,000年中国历史,被称为孔明的军人,随便你去查,绝无仅有。
哪一条都不能是宋高宗杀岳飞的理由。
宋朝以孝治国,宋高宗杀岳飞首先违反宋太祖赵匡胤“碑誓”,论起来算大逆不道。据宋人叶梦得《避暑漫抄》,赵匡胤陈桥兵变后3年在开封太庙寝殿夹室立碑,此后宋朝皇帝每谒太庙必拜此碑,身边只带一目不识丁的小黄门宦官,其内容遂成天下猜想。靖康之耻金兵抢掠皇宫,室门洞开,天下方睹此碑真容,其高七尺,阔四尺余,上刻誓词3行:
1.柴氏(周世宗)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2.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3.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第1条是宋太祖抢了周世宗天下后心中有愧的赎罪,第3条是恐吓,实质内容也就第2条。有宋一代,因碑誓约束,的确慎杀大臣。北宋名相范仲淹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名句走进历史,其官场生涯却一路霉运,3次被贬,差点降成平头百姓,仍满心感激歌颂曰:“从宋太祖以来从不轻杀大臣,实乃盛德啊!”此话并非纯马屁。看官须知,明朝滥杀大臣,跟割韭菜差不多,反正想当官儿的有的是,杀光一茬儿开个科举再录取一茬儿就是了。而在宋朝当官就保险得多,大臣犯大罪流放到岭南蛮荒之地(即今天旅游胜地广东和海南)去吃绿色蔬菜,已经算很重的惩罚了。赵家子孙中,宋高宗算很不落教(不听话)的了,一辈子也仅开3次杀戒:第1次杀张邦昌,第2次杀陈东,第3次杀岳飞。
宋高宗是否谋杀岳飞元凶,至今仍是宋史界争论热点。
之所以热点,是因为以两人关系而言,宋高宗赵构实在没理由杀岳飞。
岳飞不仅宋高宗嫡系,而且是老资格嫡系。靖康元年(1126)十二月,19岁康王赵构接皇帝、大哥宋钦宗蜡丸书在河南相州(安阳)开河北兵马大元帅府,下设前后左右中5军,岳飞当时是前军统制刘浩手下从九品承信郞(排长)。那时宋高宗还不是皇帝。因此,认真论起来岳飞是宋高宗毛根儿人马,南昌起义辈份的,比井冈山还早。岳飞的表现也确实很老资格,宋高宗登基刚半年,岳飞就写《南京上皇帝书》)越级告御状,结果被告的宰相黄潜善和汪伯彦将岳飞“双开”,如非张所收留,岳飞当时就饿成木乃伊啦。然而此后岳飞不仅继续告御状,而且口气咄咄逼人,经常一杆子顶穿宋高宗肺管,说严重点儿就算逼宫,却被宋高宗一路超升。南宋开国大将中岳飞年纪最轻,升迁却最快,7年间从排长升为并肩救驾功臣张俊和韩世忠的节度使(大军区司令),天下轰动,皆知岳飞乃宋高宗殿前第一武将,以至大批宋代人,包括小批现代人,咸以为宋高宗是岳飞伯乐,而岳飞是宋高宗爱将。
看官须知,宋高宗杀岳飞,并非他猪油糊心智商太低。翻开中国历史一看,蠢猪皇帝大把,但宋高宗确实不是。风流才子宋高宗大皇帝智商和情商都高过八斗,政治手腕圆熟,才气那更是横溢直流,比重感冒患者的鼻涕都多。
认真说起来宋高宗是天才。
天才不是知识。知识来自后天努力,天才生而有之。宋朝皇帝天才居多,宋高宗算其中翘楚。
我这么说并非溢美。我肯定是全世界最讨厌溢美宋高宗的人。
我说的是事实。
宋高宗赵构是宋徽宗9子,跟大哥宋钦宗同父异母。他不仅天才,而且全方位天才。他练书法40年,被陆游赞为“妙悟八法”,书法成为艺术始于宋高宗。他与宋徽宗均为大书法家。皇帝是最喜欢满世界题字的动物,但字写得这么好,且父子均为书法大家并前后登基为帝的,古今中外,随便你去查,仅此一例。
宋高宗还擅长作曲,词牌“舞杨花”即为他所创。绍兴二十八年(1158)在大臣强烈要求之下他亲至郊外谱“社宗朝”14章,据说颇为可听,被狂赞“睿思雅正,宸文典赡,大哉王言”,就是说天下第一,超过贝多芬。
宋高宗诗才也不弱。绍兴元年(1131)七月十日,被金兵撵得满中国乱跑的他逃到会稽还有心情看书,看到黄庭坚《渔父词》大赞,遂步张志和《渔父诗》作15首《渔父词》,后收入《全宋词》,这里略举一首:“薄晚烟林澹翠微。江连秋月已明辉。纵远柁,适天机。水底闲云片段飞”,清丽脱俗,淡如水墨,毫无长途奔命之态。中国历史上作诗最多的皇帝乾隆一生作诗41,863首。这厮活了89岁,合计32,000多天,除去童年,平均每天写诗一首多。看官须知,《全唐诗》作者超过2,200位,一共才收48,000首诗。然而,乾隆全集中恐怕找不出一首诗接近宋高宗。
此外,据南宋官史,宋高宗开弓三石,南宋冠军,而且骑一匹泥马就能渡过黄河,云云。总之,武功比岳飞还强。
因此,宋高宗不仅才高八斗,而且文武全才。问题是,这些均为风流才子的冰雪小聪明,非历史伟人挥斥寰宇的雄才大略。宋高宗是昏君,不等于他是蠢猪。昏君之昏,非指才具,端视政治志向。宋高宗这个风流才子完全不具备大国之君的坚强人格和强烈责任感。被野蛮落后、吃人不吐骨头的金军吓爆睾丸和苦胆,登基后一路南逃,玩儿命乞和,终生追求偏安江南,在驾驭中国这艘巨型航船时犯下方向性错误,让当时领先世界的中华文明几乎被落后文明金国撞沉,就是万世不劫之昏。
有昏君才有忠臣。
昏君必杀忠臣。
不杀忠臣,何来昏君?
其实,以南宋官场情势而论,最想杀岳飞的是秦桧。文臣武将为争夺官场话语权注定针尖麦芒。但岳飞与秦桧势不两立,却因他们生为天敌:岳飞节俭,秦桧贪腐,岳飞正直,秦桧阴险,岳飞提头北伐,秦桧玩儿命乞和,岳飞视拯救中原百姓为一生目标,秦桧却踩着中原百姓的尸骨升官发财,岳飞整个儿一个“反秦桧”。因此,岳飞仇视秦桧,并非个人好恶,实乃阶级恩怨。绍兴九年(1139)岁末宋高宗亲笔抄写曹操和诸葛亮屯田故事颁赐岳飞,绍兴十年正月初一岳飞写跋文答谢,大骂曹操“酷虐变诈”,看来文不对题,其实骂的就是秦桧。秦桧对此心知肚明。官场上,谁不明白敌人是谁啊?《宋史·岳飞传》结尾说:“岳飞与秦桧势不两立,如重用岳飞,金仇可报,宋耻可雪。如秦桧得志,岳飞惟有死而已”,的是精当之言。秦桧心胸狭隘,锱铢必较,第二次当宰相17年至死,厉行特务统治,冤狱如麻,在宋朝名列前茅,但像岳飞冤狱屠戮之惨,株连之广,却也绝无仅有。
不过,如说秦桧是杀岳飞元凶,却又上了天才宋高宗的大当。秦桧权倾朝野,但杀大臣却非为所欲为。他家一德格天阁里刻着胡铨、李光和赵鼎3人姓名,必欲杀之而后快。这赵鼎是主和派,跟秦桧算同志,参知政事(国务委员)李光也非主战派,只有八品枢密院编修官胡铨是铁杆主战派,第一次绍兴和议时上书宋高宗要求杀秦桧以谢天下,秦桧恨之入骨。但因宋高宗始终没点头,秦桧连官卑职小并遭流放的胡铨都没能杀了,更别提赵鼎和李光了。宋高宗对秦桧主导的冤狱经常扮演仁君,出面下令刀下留人,唯独对岳飞凶相毕露,青面獠牙,朱批下来连岳云也一起杀。何铸为岳飞精忠感动,要求撤销冤案,宋高宗马上免他让万俟卨替代,参加审讯岳案的大理寺丞左断刑薛仁辅反对冤狱,被罢官后宋高宗还亲自下诏痛骂他“持心不平,用法反覆”。
因此,谋杀岳飞的元凶是宋高宗,秦桧再凶恶,也只是个凶恶的奸臣。昏君与奸臣是共生关系,无昏君即无奸臣;没有奸臣,昏君也昏不了多长时间就不是君了。没有秦桧宋高宗未必能投降成功,即使投降,也未必真能那么不要脸,又是去帝号,又是穿臣子衣服,又是跪拜金使。
以王朝关系论,最想杀岳飞的是金人。宋高宗手下诸将中始终坚决要求主动北伐金人的只有岳飞。他的军事策略“连结河朔”效果惊人,“以仁为本”深得军心,治军严明大得民心,军锋锐利,迭破金军,南北宋一块儿算,真正具备光复中原决心和能力的宋军统帅,仅岳飞一人而已。金兀术以杀岳飞作为议和条件,并非仅因岳家军杀了他女婿,而是因为岳飞“虽不掌兵,亦足以强国”。岳飞身后60多年,金章宗下手诏诱降南宋吴曦时还坦承岳飞“威名战功,暴于南北”。
敌人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有很多文章说宋高宗杀岳飞是因为向金乞和。此说有些道理,但并不完全。乞和不一定非要杀岳飞——第一次绍兴和议岳飞坚决反对,那时他还手握10万岳家军呢,秦桧找了帮环卫工人扮演朝廷百官,不是照样把和约签了?第二次绍兴和议签署时,岳飞还活着。连金军都知道岳飞“虽不掌兵,亦足以强国”,大才子宋高宗能不明白?第二次绍兴和议刚达成,金军会不会跟第一次和议那样很快变卦南下,宋高宗并无把握。不杀岳飞,既可以得到保全功臣的美名,又可震慑金人,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
还有一说来自明朝文徵明。他写过一首岳飞研究史上有名的《满江红》:“拂试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慨当初,依飞何重,后来何酷!岂是功高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端,堪恨又堪悲,风波狱。岂不念,疆折蹙?岂不念,徽钦辱?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他说宋高宗杀岳飞是担心岳飞灭绝金军后迎回哥哥宋钦宗,夺了自己皇位。文徵明经过明英宗复辟并废明景帝的政变,他这么说,后人都觉有理,因此流传甚广。
其实并不确。“迎二圣”是宋高宗自己在即位诏书提出来的,他一手栽培的岳飞附议十分正常。仔细研讨史料,从绍兴六年(1136)起岳飞便再未提过迎二圣。绍兴七年(1137)春岳飞在《乞出师札子》说:“异时迎还太上皇帝、宁德皇后梓宫,奉邀天眷归国,使宗庙再安,万姓同欢,陛下高枕无北顾忧”,把宋钦宗划为“天眷”(皇帝家人),表示北伐是为保证宋高宗高枕无忧当皇帝,哪个字有意拥护宋钦宗复辟?当年宋徽宗死讯传到南宋,金朝扬言立宋钦宗儿子回开封当儿皇帝,废刘豫时还对开封百姓宣布“请你们旧主子回来当皇帝,让你们大家开心”,此时岳飞不顾宋高宗脸色难看请立皇太子,其初衷也是保证宋高宗坐稳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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